「既然你抓回了這孽子，老夫自當信守承諾，明日就賞你。」

酒足飯飽，桃明崇品著茶，慢悠悠道：「除老夫之前提到的那些，還有別的想要的嗎？」

李宣沒有絲毫遲疑：「沒有。」

他摩挲著茶杯，斟酌了番後開口：「但是，關於入府做差事這件事......」

母親的話時刻在耳邊響起，本想順著直接拒絕，可不知怎的，「拒絕」一詞就是說不出口。

甚至隱隱有種渴望，有個人能駁回自己。

「怎麼？」桃明崇擱下茶杯，心裡有些琢磨，中氣十足的嗓音聽著很有壓迫感，「不想做差事？」

李宣不知怎麼開口，只盯著底下澄澈的茶液，見那晃蕩的茶液上倒映出他的面容，以及......

桃酒銷的。

李宣一愣，還沒回過頭去，就發覺有條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隨後後背也被一股帶著桃香的重量壓了下來，即便有衣料相隔，那股熱意還是浸入皮膚，燒得四肢都有些麻木。

李宣就這麼直直地僵住了。

「阿宣要做我的貼身侍從。」桃酒銷下巴擱在李宣頭頂上，一雙桃花眼懶洋洋地微眯著，從上而下看來時，有種慵懶的挑釁。

李宣一僵就要回頭：「我什麼時候......」

可桃酒銷沒給他這個機會，一把捂住李宣的嘴，貼在他耳邊道：「我們早先就說好了的，你忘了？」

兩人離得極近，李宣只是微微側目就能看清桃酒銷臉上的細小絨毛，以及那雙攝人心魄的雙眼。

眼中含著些委屈，亮晶晶地看人時，總讓人忍不住生出些憐愛。

桃明崇瞪向桃酒銷這種不著邊際的模樣，斥道：「讓你起來了嗎！」

「沒。」桃酒銷收回視線，又是一派閑痞，理直氣壯道，「我覺著時辰差不多了，就自己給自己赦免了。」

「你！」桃明崇一口氣堵上喉頭，猛的起身帶翻了椅子，他手指著桃酒銷半天，就要找棍子抽，「來人！把杖拿過來！老夫今日就要打死這個混賬！」

「慢著。」桃酒銷抬手制止，他打了個哈欠，狀似睏倦道，「今日很晚了，我們不休息，阿宣也得休息，可別讓人在我們王府還不得安寧。」

說著，他指腹摩挲到李宣眼下，邊摸邊嘆息：「阿宣幾日沒睡好，這眼底烏青都有了。」

提到李宣，桃明崇氣得發抖的鬍鬚都冷靜了幾分，他目光在李宣臉上停留，但礙於桃酒銷攬抱的動作，壓根沒看清。

桃明崇思考了片刻，妥協道：「那給你一晚，明日自己來領死！」

「遵命。」桃酒銷隨意抱了抱拳，就拉上李宣回他的院落。

兩手相牽不知何時起早已習以為常，直到進屋桃酒銷撒手往床上直直一躺時，李宣才意識到方才他們一路都牽著手。

他看著仰躺在床上抬頭望天的桃酒銷，本想問問明日老王爺是否真的會打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太唐突。

這終歸是他們父子的事，哪有自己插手的份。

「你剛才，是想同我爹推辭的吧？」冷不防地，桃酒銷的聲音響起，把李宣一顆好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臟再次震得顫了顫。

「你怎麼知道？」

「為什麼？」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讓兩人都愣了下，還是桃酒銷率先反應過來，忍不住笑道：「我同阿宣可真是心有靈犀。」

李宣一陣無語，他自覺脫鞋上床，爬到里側面對牆，悶聲悶氣道：「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說罷，他抓過被褥蒙住頭，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桃酒銷靠坐床頭，倒是挺意外李宣的動靜。

他原先還想著商量過後找間空房給李宣住，哪想到小美人這麼自覺，一骨碌滾他床上去了。

挺好，快養熟了。

「那便明日再說吧。」桃酒銷鬆快道。

可第二日清晨，李宣卻沒有看到桃酒銷的身影。

桃明崇的怒吼穿破天空，就算桃酒銷的住所離那兒再遠，李宣也字字聽的清楚。

他轉瞬明白了。

桃酒銷又逃了......

而此時的桃酒銷正翹著腿，大爺樣地晃著殘疾椅，手朝旁晃了幾下，差遣道：「小五子，給我斟滿。」

盧五仰天翻了個白眼，他停下算賬的手，叩叩櫃檯：「我說桃將軍，您大清早擾小的清夢就是為了來喝酒的？」

「不然呢？」桃酒銷掀起眼皮瞅他，「打點打點你，免得你整日睡覺誤了正事。」

「那我先謝過桃將軍的操心了。」盧五說著，突然想到什麼，忙合上賬本冊，擠到桃酒銷身邊，「聽說二皇子今日找你去了？」

「嗯。」

這沒什麼可隱瞞的，桃酒銷回得很快。

半晌，桃酒銷突然問道：「你覺得姬焐怎麼樣？」

「你說二皇子？」盧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性子溫和，應是挺好相與的人。」

「只不過......」他端詳著桃酒銷的臉色，斟酌了片刻，還是道，「有時又覺得二殿下對你，似乎太上心了。」

他還記得早些年跟在桃酒銷身邊時，一次回京述職，恰好在殿外撞見了姬焐。

當時姬焐表面待他溫和有禮，可看去的眼裡不似在看活物，令人遍體生寒。

甚至於那之後，盧五總能感覺有人明裡暗裡在盯著自己，尤其是在他和桃酒銷有接觸時。

「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盧五撓撓腦袋，可還是囑咐道，「但是，還是小心為妙，自古生於帝王家的，沒幾個正常的。」

桃酒銷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只是又仰頭喝下一杯酒。

臨近傍晚，見天色不早了，桃酒銷才活絡了下筋骨起身回去。

「幫我辦一件事。」臨走前，桃酒銷道，「查查藺家和二皇子有什麼關係，務必越詳細越好。」

「......桃將軍，敢情這才是你今兒來的要事？」盧五臉頰微抽，頗感無語。

「不。」桃酒銷否認，他板起一張臉，認真嚴肅道，「是為了躲我爹揍。」

盧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