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火急火燎地闖進顧安的房間，將睡夢半醒的顧安給拖走了。

以至於喬十後來起床的時候，上下摸索了很久都沒有摸到旁邊的人，有些氣惱地起了身，發現顧安真的不見了之後，整個人就炸了。

顧安被季風拖出門外走了很久的路，終於清醒了。季風讓他帶他去村長家，顧安點點頭，溫順乖巧地走在前方帶路。

村長就住在村頭一個灰白色水泥房子里，看起來並沒有與別人家奢華多少。

顧安一路上都在笑眯眯地給季風講村長的事情，季風心裡有事堵著，沒仔細聽顧安說的什麼，只知道村長這個人，在顧安眼中是個好人。

兩人很快就到了村長家附近，遠遠地便看見一位身形瘦削的人在村長家門口慢悠悠地打著太極。

顧安掛起甜甜的笑容，率先小跑過去，卻不想有一道身影快他一步以飛一般的速度竄向村長。

頭髮花白的村長乍一抬眼，被風塵僕僕沖向自己的季風嚇得一個趔趄差點往後仰倒過去。

「您就是村長嗎？」季風眼疾手快地扶住這位瘦削的老人。

村長穩了穩身形，上下打量著季風：「是你啊，每天出來散步的小夥子。我就是村長，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季風放開村長，在腦中醞釀著該怎麼開口問。

恰巧這時顧安也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

「村長爺爺。」顧安甜甜喚道。

「小安也來了啊。」村長笑眯眯地往顧安腦袋上揉了一揉，「這麼早，來找我做什麼？」

「我是陪朋友一塊來的。」顧安指著一旁沉思的季風，朝村長眨了眨眼，「他找您有事。」

「原來你們是一道的。」村長望了眼季風，又回過來與顧安道：「我還擔心你一個人天還沒全亮就出門走這麼遠的路會有危險呢，有這個小夥子陪著就好。」

顧安點點頭：「嗯，季風是朋友，他很照顧我的。」

「……那就好。」村長再次望向季風的時候，目光中帶了些感激。

他從小就疼顧安和顧平這倆孩子，孤苦伶仃的。以前有一個年邁的爺爺與他們相依為命，可前兩年，這唯一的一個爺爺，也病逝了。現在就剩了這兄弟倆。

村子裡總會有一些調皮的小孩喜歡欺負顧安，自己和顧平在的時候倒是可以凶凶他們，可自己和顧平不在，顧安就只能被欺負到底了。

現在好了，顧安這孩子，又多了一個朋友，會照顧他的朋友。

「村長。」季風醞釀了很久，終於找對時候開了口，有些急切又有些期待地問道：「昨天，村子裡是不是開進來一輛銀白色的麵包車，車裡大概有四五個人的樣子。」

村長凝神回想了一番，點頭道：「你說的，是A市來的那幾個人吧。」

季風聽到「A市」這個詞彙的時候，眼神瞬間就亮了。

因為……父親給自己安排的大學，也在A市。在這個，可能有著向東流的城市。

之前很討厭那些人總是沒經過自己同意就給自己安排以後要走的路，可現在……季風突然有些感激。

「就是他們。」季風忍著激動的情緒，輕輕舔了舔下唇，聲音中帶著些許壓抑的顫抖：「我想，外地的來客總會與村長有所接觸，所以才讓顧安帶我來找您。您……可以告訴我，他們之中……是不是有一個叫做向東流的人？」

「向東流……？」村長皺了眉，認真回想了一番，才道：「這名字倒是很特別，我要是看了一眼就會記住的，但我確實沒什麼印象。不過昨天他們給了我一疊資料，你們跟我進屋一趟，我把資料找過來給你瞅瞅。」

「……好。」季風下意識回頭望了眼顧安，像是想要尋求一些鼓勵似的。

顧安很給力地朝他笑了笑，這讓季風突然有了一定能夠找到向東流的信心。

村長一邊領著兩個少年進屋，一邊自顧自地神神叨叨道：「顧安的朋友是城裡來的孩子吧，孩子啊，你別看我們村窮，但是風景卻好的不得了哩。」

季風點點頭。

嗯，確實，這些天自己天天為了解悶出來散步玩兒，看到了許多從前在城市裡從沒見到過的美好。

「昨天那幾個人好像是做什麼什麼園林設計的，來咱們村啊，說是要看看那些其他地方沒有的樹種呢。所以來了我這，還特別老實地給我交了他們的資料，說是以防萬一他們做了對不起咱們村的事兒。我說真的不用了，因為我啊，活了這麼久，知道怎麼看人，他們幾個啊，一看就是好人，所以我才不要什麼資料呢，但最後他們還是硬塞給我了……」

村長邊翻抽屜，邊還在碎碎念著什麼，季風卻慢慢地走了神。

真的不是動漫，而是園林設計嗎……

那個說季風會實現夢想的笨蛋，還真的把他自己的夢想給丟了。

可是，向東流啊，你曾經看好的那個少年，他現在和你一樣了呢。

「哎，找到了！」村長終於從抽屜里翻出一摞紙，笑眯眯地轉過身準備拿給季風，卻不想心急的季風早就回過神來，盯上了他手中的那摞紙，然後迫不及待地一把搶過。

季風心潮澎湃地一張張飛速翻著，攏共也就那麼五張紙，兩三秒就被翻完了。

陸河。

王琳。

向恆。

蔣友甲。

蔣友亦。

沒有向東流。

肯定是看落了，再翻一下就能找到的。

季風唰唰唰地又重複翻了好幾次，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心心念念的名字。

季風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興奮激動，到最後的絕望無助，整整用了三分鐘的時間。手中的資料被反覆翻得，都要起褶子了。

沒有……

「季風，沒找到嗎。」一旁的顧安見了季風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不免有些擔心。

「……沒有向東流。」難道，是他看錯了嗎？

但……他又怎麼會看錯？那個人的臉，早已經被深深地刻進自己心裡了啊。

雖然多了副眼鏡，但……季風不會看錯的。昨天在麵包車上的那個人，一定就是向東流。

村長見著季風這樣子，也有些於心不忍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是不是搞錯了名字呢？畢竟像向東流這樣的名兒啊，不常見，最多是外號什麼……」

「——外號？」季風一驚，打斷了村長的話，卻又突然垂了頭，沉思道：「對啊，外號……我怎麼沒想到呢。」

再次將目光放在那一疊資料上的時候，顧安看到季風的眼睛又亮了。

「陸河。」季風輕輕念道，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向恆，蔣友甲，蔣友亦。」

向東流，你會是誰呢。

反覆又打量了幾遍他們的資料，季風慢慢地，盯上了最上方那張名字為「陸河」的資料紙，上頭的「年齡」一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