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用電梯門一敞開，托尼斯便候在門前。

「江少爺，三少正在會議室，大約十分鐘才回來。」

托尼斯按照吩咐帶江嶺進內室，黑白灰格調的現代裝潢很襯於崖山的性格，是臨近六月都能凍死人那種冰冷。

托尼斯先去忙，獨留江嶺在內室轉悠。

金虹大廈總裁辦公室，他俯視樓下燈火璀璨與車水馬龍，而後看了眼手錶，都快零點了，於崖山這惡魔上司居然還在折磨手下，真是錢難賺班難加。

「江嶺，你洗完澡穿我的衣服，早點睡。」於崖山剛結束一通跨國會議，快步進門，利落甩話，手背還貼著輸液貼，他都不理這些，一落座就翻閱屯了幾天的合同。

內室的隔音一般，書櫃後面的一塊暗色玻璃能映出於崖山埋頭苦幹的身影。

江嶺走出來，問道：「吃飯沒？不能空腹吃藥。」

「沒。」

「我給你煮，多少吃點。」江嶺進來時留意到辦公室左側的小廚房，設備齊全，幹凈整潔。

於崖山沒有應答，手機一響便換了語氣接聽，眼神卻跟隨到江嶺走出門。

江嶺出門直奔小廚房，大致瀏覽過後湊齊煮粥的材料。

他看火時累到眯了一會，所幸定了計時器，嚇一哆嗦後立即開蓋調味，確認沒有生米再把青菜放進去，合蓋悶一會就關火，將碗和勺子放到木製托盤上，加上新鮮出爐的喝粥，江嶺托著吃食回到辦公室。

「趁熱吃，我去洗澡，待會再來洗碗。」江嶺說完，乖乖地回到內室。

挑選衣服時，他瞧見衣櫃里自己那套背心短褲，忍不住輕笑，想起於崖山滑稽的樣子，低聲說道：「難看死了。」

他拿出另一套居家服對比自己的身材，不出意外，衣服大了一個碼數，湊近聞有一陣洗滌劑的清香，他拉開另一邊，西裝區的衣物明顯是另一種清冽的冷香，跟於崖山平日散發的氣場無差。

他挑好一套居家服，洗凈出來裹了一團舒爽的水汽，他躺倒在大床上，一時間不想起來，摸來放床頭櫃的手機看時間，不知不覺快凌晨一點，江嶺掙扎著起身，打算洗完那個撓他心窩的碗再睡。

煮好的粥，於崖山才動了三分之一，江嶺靜靜地收拾，於崖山先一步說話打破局面：「粥很好吃，是我沒什麼胃口。」

解釋就是掩飾哦。江嶺心想，要是真懟你，早懟了，譬如什麼「好吃但沒胃口，騙鬼呢，好吃的東西會讓人胃口大開懂不懂啊你」。

江嶺抬眸看向辦公桌後的某人，說道：「還不睡，你還病著呢，小心猝死。」

「馬上。」

誰期待「馬上」二字的含金量啊！江嶺默默翻白眼，但他洗碗回來，於崖山真的遁進浴室洗澡了。

江嶺倒覺得有趣，進去後隔著浴室門板，問道：「你真的是於崖山？還是燒壞腦子了，居然這麼聽話。」

「啰嗦。」於崖山敞開浴室門，全身只圍了條浴巾擋住隱私部位。

江嶺側身讓路，嗅到對方身上同自己一樣的沐浴露香氣，霎時紅了耳垂。

於崖山寬肩細腰，有著均稱美感的肌肉，雙臂和後背紋著帶有宗教意味的紋身，渾身散發著頂級Alpha的性感。

江嶺還欲琢磨對方背上紋身的意味，一塊布料遮身讓他清醒，暗暗攥緊拳頭，心底狂吼自己在發什麼癲。

穿好衣服，於崖山回到床邊坐下，江嶺坐到另一邊，掃一眼感冒藥，多嘴問道：「於崖山，我問你一個冒犯人的事。」

「你是不是得罪人太多，平日睡覺都不敢真睡著？」

「吃了感冒藥會很困的，你不要因為害怕，擅自減少藥量啊。」

「真的會有人趁你睡著時來砍你嗎？那我睡你身邊豈不是很危險！」

「我懂了，你叫我來，是讓我給你放風，你好安心睡覺是不是！」

你懂個毛線！

於崖山沉沉嘆氣，轉頭看向對方，說道：「沒指望你。你要是怕，就去外面睡，睡我身邊被人大卸八塊慘死還是枕頭蓋臉亂棍打死都不知道。」

「......」江嶺認真地打量於崖山，最後憋出一句：「你是不是老這麼幹，不然為什麼這麼熟練。」

「......」於崖山扯過被子，不想多搭理江嶺一句。

「你回答啊。」江嶺湊到於崖山耳邊算賬：「你之前還掐過我，不會是動殺心，真要下死手吧。」

於崖山翻身，牽過江嶺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說道：「你也可以掐我。」

「誰要掐你啊！」江嶺將手抽回，背對於崖山躺下，道了聲晚安。

「幹嘛！」

於崖山一手墊到江嶺脖頸下，一手攬住對方的腰，前胸緊緊貼著他的後背，把江嶺嚇一跳，他繃緊身子，不敢多一個動作，漸漸地亂了呼吸，臉上溫度直線攀升。

「睡吧，我需要你，僅此而已。」

示弱這種事情放在一個冷酷薄情的人身上，真的會撼動江嶺本就有的心軟，他抬手輕輕撫摸於崖山手背，再到指骨凹凸的手。

於崖山的手不像他的臉那般賞心悅目，相反，他的手粗糙且多傷，小指上的斷甲沒有長好，中指打折過以至於歪了。

江嶺覺得自己瘋了，居然會主動十指緊扣對方的手，手心漸暖至生花。

第二天一早，被生物鐘逼迫的江嶺準時睜眼，他放輕動作，還是忍不住在於崖山的側臉留下一吻，幫忙掖好被角，洗漱完畢就去小廚房做早餐。

托尼斯剛到工位，留意到小廚房的響動，調整了驚愕的神色，笑容親和地打招呼：「江少爺，早上好。」

「這麼早啊，吃過早餐了嗎？還沒開始做，算你一份？」江嶺問道。

「多謝您的好意，我吃過了。」托尼斯掃一眼江嶺身上眼熟的衣服，抿唇之後多加八卦：「江少爺，三少有意向聘請您做他的生活助理？」

「哈？」江嶺眉頭一蹙，直言：「他需要，我還不願意呢。」

「他之前的生活助理呢？不會是受不了這種魔鬼式加班，辭職了？」

「江少爺屬實是真知灼見。」托尼斯啞笑道。

江嶺不覺奇怪，忙忙碌碌做好早餐進內室，於崖山已起身洗漱。

「你真夠心大，哪天我不開心，捎把刀暗殺你。」江嶺揶揄於崖山這燒壞腦子、進入深度睡眠的笨逼。

「大早上的，別喊打喊殺。」於崖山今天狀態明顯見好，他輕快地走近坐下，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早餐，不受控地低頭淺笑。

江嶺沒看清，舀一勺粥下口，半開玩笑道：「這回我看著，你吃不完就甭想有下一頓。」

「很好吃。」於崖山難得賣乖。

「說好話不管用。」江嶺故作清高，我不聽我不聽，誇人不細緻都是假的。

「真心話。」於崖山邊吃邊放大笑容，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發自內心的笑，不用琢磨，更不用對著鏡子練習，開心的時候自會揚起，或許他真燒壞腦子了，這種笑對於冰塊臉，就跟被人下降頭降智一般。

「......」這把江嶺整不會了，至於嗎，有這麼開心這麼感動嗎？

「你真的是於崖山嗎？」江嶺湊近仔細觀察。

「沒有戴面具的痕跡啊，難不成被奪舍了？你沒去過那種熱衷下蠱的國家吧，我跟你講哦，你有事不要連累我，我要啥沒啥，什麼神鬼進我身都得不到便宜的啊！」江嶺碎碎念還不忘扇走意識里漂浮在自己身邊的「鬼怪」。

「我就笑一下，還不允許我樂？」於崖山順勢逗一下江嶺。

「不允許！繃緊你這冰塊臉！瞧你那樣，都OOC了。」

聞言，於崖山斂了神色，卻收不住心中愛意肆長。

想他念他已成習慣，眼眸中有他的身影就已足夠。

在他不曾察覺的時刻，江嶺早已闖進他的心，如光閃耀，如月皎潔，是紅白玫瑰，更是山間清水。

若有天，他不再留戀人間，想想江嶺吧，或許在死前多為江嶺做件事，就有了活下去的力氣。

這是愛，可惜於崖山未曾懂得，他身邊沒有愛意，他深陷其中才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