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瀰漫也將就著吃完一頓，準備散場時，於崖山接了通電話，隨後就讓江嶺先回家，他要回趟公司。

「那你一晚上都要待在公司？」江嶺問道。

「對。」於崖山簡單應聲，按著熒幕聯繫托尼斯，拜託他緊急回公司，半小時後有一場線上跨國會議。

會議直接聯繫上T國最大外貿公司分部的總裁，於崖山前去T國尋找盧卡斯之餘登門拜訪過，這幾天有鬆口跡象，今晚便是最好的時機，只要握住這一單，無異於是在蜥家薄弱的外貿項目送上一記良藥。

江嶺難得看見於崖山眼中放光，不多打擾，跟他告別後載著裘洛回去。

途中涼風習習，裘洛坐在車後座放空，他眼中劃過路燈的影子，斜長的影子跨過整條馬路，他在想自己不曾觸及的領域，那是屬於大人的世界，離他有些遠。

他和於崖山不一樣，他總纏著江嶺，在對方面前刷存在感又如何，江嶺更在意的是於崖山。

他受限於年紀和身份，他所做的，在江嶺眼裡都是孩子的鬧劇罷了。

他好想一夜長大，帶著江嶺去任何地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對方身後，見到後頸淡淡的痕跡，去嗅迎風而來的洗髮水氣味，還能在別人身上聞到同款。

小電驢停在樓棟門外，裘洛摘下頭盔遞給江嶺，他忍了忍，想清楚該如何抉擇。

等不到你喜歡我，那等你們分手，好不好？在這之前，我會偽裝我的身邊不只有你，讓你安心，不必對我設防，好不好？裘洛轉過身，悄悄擦走眼角的淚。

「哥哥，你明天上班時能幫我選一個擺件嗎？我同桌邀請我去他的生日派對，我想選個禮物給他。」裘洛扯了謊，或者說一些謊，他在班裡，就是個不去交際的「怪咖」。

「可以啊。」江嶺看著裘洛漸漸開朗，少了欺凌的事情，多了和朋友的約會，挺不錯的呢。

「你之前不是提過學校舉辦的交流會嗎，什麼時間出發？」

裘洛平復心情，如無事發生般自然接下：「15號，周一開始，為期五天，不去外地，就在我們校區。」

「那還行。」

江嶺話音剛落，樓道突發的震響嚇得兩人本能地縮到角落。

「樓上新來的有病啊！幾點了不睡啊！」三樓的暴躁老頭闖出門對四樓的人吼。

四樓的老婦人披上外套，頂著亂糟糟的頭髮，拖著拖鞋敲響對門：「小夥子，幾點了，你這樣一弄吵得整棟樓的人都睡不了啊。」

「誰啊？」江嶺走到三樓，小心地問了句。

「下午來的，咣咣咣吵了半天，好像整棟樓都是他家一樣！」老頭指了指門口的香爐鼎，接著罵：「他媽的，搬東西就搬，把別人鼎踢翻了也不扶，小心他這幾年的運勢！」

江嶺出於禮貌安慰老頭幾句，他轉頭看一眼，和裘洛接著上樓。

四樓402的住戶已經開門和老婦人道歉，笨拙地解釋著緣由，配合手上的動作，似乎不擅長國語。

老婦人瞥了眼屋裡大大小小的紙箱，提醒他夜了就歇下，明早再收拾，便不多說。

新來的住戶年紀不大，一雙大眼很矚目，身板很瘦，雙頰都凹進去了，若他多長肉，撐得起那雙大眼睛得多討喜，可惜他太瘦，像個癮君子，無法激發別人的憐憫，更多的是以防惹禍上身的迴避。

毫無預兆搬來的住戶成了街坊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斷言他就是個不幹好事的癮君子，還試圖蹲點找證據把他給舉報了。

江嶺聽聽沒當回事，他過他的，沒多注意這位不怎麼碰面的鄰居。

又一個周末，江嶺接到花店的電話，讓他有空來拿此前預約的花束。他在工位愣了一會，回過神後笑了。

於崖山這人是真的怪，總會有奇怪的方式讓江嶺記起他。

趁著手頭無活的閑暇，江嶺給於崖山發了一則信息，【送花？沉迷上扮演我男朋友了？】

簡訊發出，他猛地記起那晚想問卻被對方一通電話打斷而擱置的問題，便多發一則過去，【那晚，裘洛挑釁時，你在想什麼？你會因此有危機感嗎？你不會真有點喜歡我了吧。】

按熄熒幕，他把手機丟到抽屜里，等下班才拿出來。

於崖山在收到後的第五分鐘就回了，【隨你怎麼想。】

江嶺蹙眉，忽地要刨根問底，頭腦一熱撥通電話，十五秒後，他慌忙地掛斷。

什麼情況？明明在問他，怎麼自己先掉坑了？江嶺被自己的行為嚇到，靜下來重新看發出的信息，他後悔地揪緊衣角。他都問了些啥，大白天的跟喝醉酒一樣說了些莫名其妙的！

他祈禱於崖山忙到忽視這通電話，五分鐘後，對方打來了。

接還是不接？他戴好頭盔，再三猶豫，還是一擰把手，開啟開車勿擾模式。

他一路忐忑，路過花店時被老闆喊住才折返拿走一束鬱金香。

對著熒幕的未接電話和未回簡訊，於崖山周圍驟然降溫。

「於總有心事？」簽約儀式結束，外貿公司總裁羅爾德坐在他身側，一行人正驅車前往餐廳解決午餐。

羅爾德覺得挺新奇，能讓簽約儀式上意氣風發的於崖山瞬間冷臉，到底是何許人也。

「於某一介愚人，為情所困罷了。」於崖山緩了神色，納悶地笑了。

「還有於總應付不來的人？」羅爾德還是第一次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看見「示弱」二字，那是種無關乎爾虞我詐的無可奈何。

於崖山隨意別人解讀他的話，他是活人啊，太無懈可擊也能成為弱勢，與其讓人琢磨，不如自己坦白，嘮個近人情的話題是他維持社交溫度的方式。

「於某的年紀卡在這，很多事都還沒經歷。」

「哈哈哈，我在你這個年紀，追人也很笨拙，以為能在一起，自己想的和對方想的就該是一樣的，對方一定會喜歡會認可自己做的事。但是，人有獨立的意識，每個人的追求是不一樣的，有人看重物質滿足，有人看重情感需求，若不夠體諒，一段感情總歸走不下去。」

於崖山聽完，心底的陰霾稍稍被撥開，他那句「隨你怎麼想」，在江嶺有另一種解讀。

在他的認知里，除了向高位攀爬，其他的事都毫無意義，那些恩愛都是客套而言。

事實上，江嶺不認同他的思維，又或者說，只有他認為他們之間沒有感情。

「待會和他打一通電話？」羅爾德親和地指導初入情場的年輕人，他倒挺樂意看這場熱鬧。

於崖山還沒回答，手機熒幕上【江嶺】二字隨著震動出現，「被他搶先一步了。」

兩人相視而笑，羅爾德做個請的手勢，隨後別過視線看窗外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