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錯電話了。」江嶺蒼白地解釋著。

那可以發個信息。

於崖山微揚嘴角，他知道，江嶺想親耳聽到他的解釋。

「像你說的，我確實有危機感，但我相信你的分寸感。」

啊呸！說了跟沒說一樣，他在意的是這個嗎？江嶺沉沉地舒口氣。

「還有呢？我問你的最後一個問題。」江嶺收緊力氣，鼻息間鬱金香的花香被他擁在懷裡。

「我不討厭你，永遠都不會討厭你，至於喜歡，以後再說吧。」於崖山不知道何為喜歡，但他清楚何為厭惡，他對江嶺沒有那種情緒，這是他可以的保證。

「哦......」似乎期待不高，失望就會不大，江嶺琢磨不透於崖山的答案。

他站在天台門前，看著生鏽的鐵柵，對比鮮艷的花，它無疑是死氣沉沉的，可午後的陽光踏過鐵柵，在他鞋面映下唯美的紋路，白色的球鞋瞬間捎上復古的韻味。

「於崖山，家裡是晴天，陽光很好，暖洋洋的。」

於崖山望向車窗外，T國厚重的雲壓下來並籌備一場豪雨。

「這邊是陰天，晚點會下雨。」於崖山捕捉到「家裡」二字，他許久沒有感受過動容，直至這個詞語在他腦海里描繪出那間小屋子，不久前的中午，江嶺坐在他對面，邊吃飯邊埋怨他。

兩人在一瞬沉靜後，江嶺先開口道別，掛了電話後，他手是冰的，耳朵是熱的。

他呆在原地，陽光攀上他垂下的指尖，溫暖了一切。

回過神後他在腦子裡列好該做的事，第一件便是把花插到瓶內，金黃色的花貼面泛著水珠反射的白光，靚麗絕美。

按照習慣清掃一遍屋子，夕陽西下之時，居民區瀰漫起飯香，江嶺再把釀好的葡萄酒交給住在三樓的何伯。

前幾天去水果攤買葡萄，價格不太美麗，就跟何伯掰扯一頓，靠一罐果酒獲得折扣。

「何伯，酒釀好了，嘗嘗。」

江嶺將果酒提到301門口，何伯敞開鐵門，笑著道謝，兩人交談之際，新住戶低著頭略過他們走上樓。

「年紀輕輕，有手有腳，幹點實事也犯不著住在402。」何伯壓低聲音念叨。

402上一位住戶死在屋裡，那位老人家鮮少與街坊交往，死了發臭才被發現。有好段時間，這房子租不出去、賣也不是，直到新住戶搬進去，周圍流傳的關於402亡靈停留人間的鬼故事才稍微停歇。

何伯話音剛落，新住戶急急忙忙地往下趕，嚇得何伯一把拉著江嶺進門，把鐵柵門關上。

江嶺抿唇忍笑，心想何伯不是挺勇的嗎，也怕背後說人閑話遭報復啊。

新住戶壓根沒看他們，直奔樓下。

「小江，留點心。街口那家棋牌室不是被舉報聚眾賭博嗎，警察抓人那天，那小子也在，不是啥好人，你防著點。」何伯出於好心多加提醒。

江嶺領了好意，寒暄幾句便離開，他順勢下樓出去買調料，路上遇到低頭找東西的新住戶，周圍路人會多看幾眼，卻無人上前詢問。

他記起對方說不清國語而著急的模樣，不像是外地人，說話語序和發音倒像S國語言。

「要幫忙嗎？」買好東西路過，江嶺試探性地說了句S國語言。

新住戶宛如抓住救命稻草，抬起頭時眼中還泛著淚花，著急到不知說哪國語言，最後還是擠出K國語言求助：「丟，鑰匙。」

「長什麼樣子？」江嶺明了。

「四把，綠色的掛件。」

「你在路上找，我去社區失物招領那幫你看看。」

「謝謝。」這句話說得很標準，在陌生國度遇到第一個願意出手相助的人，表達的感激無疑更加真誠。

江嶺一路小跑，在社區辦公室下班前踩點到，跟工作人員確認後找到了失物。

他往回走時，新住戶也懷著糟心情往家走。

「......鑰匙找到了。」和不熟的人喊「喂」太過失禮，江嶺張張嘴不知如何稱呼對方，算了一下，對方在街坊流言冒頭，可是沒有一個人關注他的名字。

「我叫江嶺，你叫什麼？」江嶺覺得這人一直被排斥，也挺可憐的，至少在搬來這段時間，沒出現過證據確鑿的錯事。

「章矢傑。」

「矢傑，拿好，以後不小心丟東西可以去社區失物招領處問問，那個路口右轉就能看見。」江嶺把鑰匙還回去，轉身指路。

章矢傑乖乖地點頭，難得笑出來。

江嶺第一次仔細觀察章矢傑，想到何伯的話，他試探著開口問道：「你看著不像會賭，跑去街口棋牌室幹嘛？看熱鬧被誤抓？」

章矢傑聽得懂，但要組織語言回覆，張張口卻尷尬地先笑出聲：「哈哈哈，倒霉，送外賣，被抓了。」

章矢傑笑起來比較順眼，但他平時不笑，可見住在這也挺難受委屈的，畢竟別人都把他當癮君子，平日說話也不利索，誰沒事會搭理他。

江嶺和章矢傑告別，上樓時恰好碰到501戶的女生蹲在門口做作業。

他關心鄰里的熱心腸似乎在幫忙找東西時點燃，上樓把檯燈拿下來給女生照明，避免女生害怕，他不多說，打算留下檯燈就上樓。

「哥哥，你知道這道題怎麼做嗎？」女生道完謝意，一手扶牆起身一手舉著課本問他。

江嶺瞥了眼課題，拿過女生手中的筆，在空白欄寫了一個二氧化錳。

女生一愣，她腿都蹲麻還沒想出的題，江嶺看一眼就會了。她雙眼一亮，崇拜之意溢滿，從書包里掏出其他試卷拜託江嶺指點。

「好厲害！」剛開始是心裡納悶才隨口一問，沒想到撿到寶了。

「......高中生題庫解決國中題目而言。」江嶺拒絕捧殺。

「沒有沒有，你就是很厲害！」女生雙手合十，宛如再看一位偶像。

女生沒有惡意，但江嶺討厭這些能力之內簡單的恭維，扯出一笑，嘲諷道：「那你是不是因為太笨，才被掃地出門的？」

「我只是忘了拿鑰匙！我媽待會就回來開門......」女生嘆口氣。

今天什麼情況？怎麼一個兩個都丟三落四的？江嶺暗自吐槽。

「哥哥，你叫江嶺是嗎？」女生轉頭問道。

江嶺點點頭，而後低眸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電量告急的檯燈不及熒幕的一瞬白光那麼明亮。

「江嶺哥，我叫趙恩儀，我問你一個問題啊......」趙恩儀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縮著腦袋。

他以為趙恩儀要說有關章矢傑的流言，配合地靜下來，還預備好驚呼的神情，誰知她說的是另一位：「江嶺哥，你和樓上裘洛的關係很好吧，可他有跟你說過他的事情嗎？」

「你想說什麼？」他往後抵著牆壁，且聽新的流言。

「在你搬來之前，裘洛把他爸暴打過一頓，大家都害怕他，見了都繞路走，直到你來，他好像才安靜了些。」趙恩儀邊說邊指著腦袋，暗示著裘洛的腦子似乎有問題。

「他為什麼要打人？」他沒親眼見過裘洛父子的相處，可裘洛不時表述他爸會給他買禮物，在他看來，父子倆關係不差啊。

「不不不，不是一起住這個，是他另一個爸，被他打過之後就沒再出現......」大家都說他把他爸打死了。

趙恩儀不敢說最後一句，夜幕降臨，信也好不信也罷，聽到這些詞彙大多會緊張害怕起來。

「我平日就教他功課，他家裡的情況，他不願說的我也不多問，跟他相處這段時間，沒感覺出來他是個暴躁狂或者怪人。」江嶺如實表達感受。

趙恩儀聳聳肩，沒有表達自己的看法，也沒多言。

「趙恩儀你個死丫頭！」趙萍罵罵咧咧地趕回來，在看見江嶺後，一頓輸出被堵在槍口，匆匆過去把女兒拉到身後。

江嶺沒在意這位母親的警惕，畢竟在流言里每個人都十惡不赦。

他拍拍褲子，跟趙恩儀告別，撿起自己的檯燈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