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初一。

鬧夠了，嚴媽媽又端上兩盤餃子來。這個時候大家才開開心心的分餃子吃，寧璃在主院吃多了獅子頭，這會兒是飽的，只是就著醋吃了兩個便沒有吃了，撐著腮幫子看著窗外坐在廊下的少年。

少年今日沒有穿往常的黑衣，一身黑紅相間的衣服。廊下還有雪，少年坐在沒有雪的台階上抱著手，看廊前的花燈搖曳。

「把寧意叫進來，烤火。」寧璃抬了抬下巴，用下巴指了指廊下的寧意。

傾湘看著托盤裡剩下的紅包，便拿起來走向門外。

「新年安康。」傾湘上前拍了拍寧意的肩膀。

寧意立刻站了起來行禮：「姑娘也安康。」

「公子，給你的紅包，平安喜樂。」傾湘把手中的紅包遞了上去。

「謝謝，公子。」寧意還是一如既往的穩重得體。

寧璃在屋裡注視著寧意的一舉一動，看著少年老成的他就很想笑。少年時的他可是飛揚的很，恨不得每天都上房揭瓦。就算後來收斂一些，也不如現在寧意這般穩重，真不愧是寧氏宗族培養出來的暗衛。

「走吧！公子叫你進去吃餃子。」傾湘見寧意收下紅包，指了指屋裡。屋裡暖和就算要守著，也是屋裡安逸一些。

寧全頷首，跟著傾湘進屋。屋裡主僕坐成一團，寧璃撐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他。寧意找了一個不算靠近寧璃的角落坐下，給寧璃見禮。

「請公子安，賀公子新年安康。」寧意俯身叩首。

寧璃抬眼：「好，起來。」

這個時候嚴媽媽拿了一個碗，給寧意裝了一些餃子，然後放到寧意手上：「別拘謹，吃餃子。」

寧意依舊沒有像墨零傾湘那般，在寧璃面前隨意的很。寧意接過餃子，捧在手裡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放心吧！今天不會給你下藥的。」墨零看著寧意的樣子，低頭笑了。寧意平時被他們下藥下多了，現在幹什麼都小心翼翼的。

「大過年的，你也笑笑唄！」自從寧意來了疏影閣，傾湘就沒有見寧意笑過，寧家的暗衛都是不會笑的嗎？

寧意看了一眼傾湘，有些為難的咬了咬唇。

「你要是多笑笑，小少主也不會追著你跟你打。」康樂搖頭，反正一個半大的少年，比他家公子還老成，穩重的宛如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

寧璃看向康樂：「你別逗人家，平時欺負人家也就算了，大過年的還逗人家。」

康樂聳了聳肩膀：「好的。」

傾湘見狀去內室拿了幾顆色子，在手中拋著玩：「我們來玩遊戲，我們來猜大小，輸了的人臉上要帖紙條。」

「好，把他貼成大花臉。」康樂樂呵呵的應道，還順便指了指一直不說話的寧意。

寧璃見狀，拿著流傾給他的紅包：「我來給你們添彩，贏家給發土豆，我還有一盒子，發完為止。」

「公子，最好，無敵的好。」康樂立刻拿了嚴媽媽放筷子的竹筒用來做骰盅。

寧璃甩給康樂一個白眼：「少來。」

墨零那邊也找來一張寫大小字樣的墊子，這還是三年前公子一起過年的時候，寧璃在錦帛上寫的，就是當時拿來給他們玩猜色子的用的。

寧璃也跟著玩起來，寧意耳力很好，輸了三次就能聽點數，之後就沒有輸過。寧璃也不用聽，跟著寧意壓就贏了。

「公子，你這叫作弊，寧意分明聽得出來點數。」康樂已經被貼了滿臉的紙條，說話的時候紙條不停的抖。

「誰叫你不服氣，非要跟寧意比的。」寧璃鄙夷且嫌棄的說道。

康樂貼滿紙條的臉看不出表情來，但是墨零可以深深的感到康樂的委屈。

這個時候外面想響起了悠遠的鐘聲，一聲接著一聲共響了十二聲。鐘聲之後是各府的鞭炮聲，還有禮炮的聲音。

「新年安康！」寧璃轉頭就從窗戶邊看見，疏影閣外面寧府放的禮炮在天空中炸開，燦爛的像花一樣。

「公子，新春吉祥。」這個時候房間里眾人立刻起身行禮，一起出聲恭賀寧璃新春大吉。

寧璃開心的笑了：「好了，好了，說了兩遍了，守歲也守完了，該休息了，都回去睡覺。」寧璃眉間有些疲倦，傾湘早就看到了，但是一直沒有說。

「是！」眾人應下，一一退了出去。傾湘留下給寧璃鋪床。

寧璃躺到榻上，扯過被子闔眸：「你明天去世子的院子里走一趟，查查世子妃接觸過什麼毒物沒有。」

傾湘低頭沉默片刻：「公子，世子妃懷孕，宮裡的貴妃和府里的王妃都是極為仔細，生害怕出問題。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碧西突然跑出來，還爬到嫂嫂的手上，我有點擔心。」寧璃從不過問關於寧辭的事，可是今天的事到底讓他心生疑惑。

「屬下，明白。」傾湘點起一盞燈放到寧璃的床頭，便起身把房間里餘下的燈都滅了，屋裡瞬間暗下來。

新年第一天，寧璃院子里那一樹很久沒有開的綠梅開了。流傾見寧璃沒有睡醒，興緻沖沖的就跑到院子里采了許多插瓶，放到寧璃的書案上。

新年第一天，祠堂年祭。寧璃醒的晚，醒來墨零就把今天的衣服準備好了。一身煙青色，上面綉了竹子，縫上了幾塊翠玉。

「祠堂祭祀還有些時間，怕是要去一起吃個早飯，傾湘呢？」寧璃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就從他身旁的枕頭邊拿出一個荷包，荷包上的綉是打籽綉，繡的福祿雙喜團花圖。

「今天院子里的綠梅突然開了，傾湘借著由頭去了世子院子里。這會兒公子洗漱起床，剛好可以趕上主院一起的早飯。」墨零伺候寧璃穿衣服。

寧璃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動了動身體，仔細看了一下：「嗯，還好，今天穿的不厚。」然後轉身看著榻邊的荷包：「找安皓公子，把這荷包送到邊關。」

荷包里沒有別的東西，放著一顆金土豆。

傾湘抱著一個白瓷花瓶匆匆去往長松閣，花瓶里的綠梅隨著她匆匆腳步留下陣陣花香。沿路過來那些丫鬟婆子，看見傾湘都像見鬼一樣躲著傾湘。長松閣守門的婆子遠遠就看見傾湘，立刻就起身候著。

傾湘到門口就微微福身：「有勞媽媽通報一聲，昨天公子不小心嚇著公主殿下。今日里院子里的綠梅開了，公子說看花能夠使人心情愉悅，特命傾湘折上幾隻拿過來給公主插瓶賞玩。」

婆子不敢怠慢，立刻去稟了主屋守門的侍女。不一會兒，安平身邊的侍女就過來帶著傾湘往主屋去。

安平也剛剛起身，侍女們正在給他梳妝。

「見過世子妃。」傾湘按照規矩行禮，現在是在王府里，行禮問安的時候，大家對著安平都是喊的世子妃：「公主，疏影閣的綠梅開了，公子說讓傾湘折幾枝過來給公主賠罪。」

「有勞姑娘。」安平說完，他身邊的侍女便上前接過花瓶。

「我沒有嚇著，好的很，回去讓你家公子不要擔心。」安平笑著看向傾湘。

傾湘低頭用餘光快速的掃視著屋子，然後後退兩步：「如果沒有什麼事，傾湘便告退。」

安平頷首，傾湘退出主屋。退到院子里的傾湘又環視一下四周，小心查看了一番，便規矩的退出長松閣。

傾湘剛走，寧辭便從內室出來。

「他院子里的那株綠梅是盛京城獨一份，是當年二娘從太皇太後那裡給他要回來的，這幾年還沒有見那樹梅花開花呢？」寧辭目光瞟了一眼，被方嬤嬤放在外間花架上的梅花，長松閣里現在所有的東西，都要經過方嬤嬤的手，來檢查東西有無異常。

「阿爹幾乎是把寧璃捧在手心的，只是你是他的世子，他對寧璃就少了那份培養的心思。這些年，我還是看的懂的。」安平撇了撇嘴。

「我沒有計較的，要是都計較了去，我一個人都能攪的寧府不安寧。」安平知道寧辭說這話的意思，是在為寧璃說些好話。

寧辭聽得一笑：「你是我當年率軍千里奔襲追回來的，當真是對了我的心。」

安平也是一笑：「若不是你來了這一場千里追妻，我還未必會嫁給你。」

安平公主是簡貴妃之女，她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時值江南大旱，安平出生的夜裡江南大雨傾盆而下，緩解大旱。陛下大喜，給她定下「安平」二字為封號。

安平公主小的時候，非常羨慕自己的姑姑紫韻長公主，便經常到寧府找長公主求學。日子久了就與寧府的孩子都認識，與寧辭更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後來西蠻來使提及和親，西蠻和親是有例可尋，皇帝和內閣經過商議，同意公主出嫁。當年九月安平公主就啟程出嫁，寧辭當時正在嶺南求學，得知此事快馬回京，當夜便點齊自己的親衛營，一路追到西蠻與南夏的邊境蘇瑪雅河，把安平搶了回來。

兩國和親失敗，西蠻上國書質問。皇帝大怒，拿了寧辭準備下獄問罪。最後不知道為什麼，罪也沒有問，還賜了婚，西蠻和親也換了一位公主。

這件事最後還成了當時的一段佳話，坊間還把這編了話本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