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之放下樹枝，站起甩了甩袖子，拂去衣袍上本不存在的泥土。

都說仙人之風，如玉比竹。

林自卿看得不由自主地怔愣一瞬。

他突然想起周溯曾對他說過：

「傳說中有個隱居世外的仙人，乘風沐雨，餐風飲露，身著一襲白衣，牽一匹白馬。」

沈敬之的樣子，周溯的確是早就告訴他了。

周溯還說，他們很像。

但是沈敬之本人現在就在林自卿眼前，林自卿無論如何也覺得自己和他比不及。

沈敬之轉過身，輕輕撥開樹叢。那樹叢後，正藏著一個衣著破舊，哭哭啼啼的孩子。

他向那孩子孩子伸出手。那個孩子似乎有些怕他，瑟瑟縮縮遲遲不敢動彈。

沈敬之溫和地笑笑，柔聲問他：「怎麼了，是害怕我嗎？」

聲音如此溫柔，彷彿三月的春風。

孩子停止了啜泣，有些猶豫地伸出了髒兮兮的手，抓住了沈敬之的手指。

「不，不怕。」

「你叫什麼名字？」沈敬之拉著他到幹凈地方坐下。

「我......我叫陳安世。」

沈敬之注意到這孩子將他另一隻手緊緊抱著的東西又往懷裡摟了摟。

「這是什麼？」沈敬之輕輕拍了拍陳安世的手背問道。

剛剛止住的淚水，又不間斷地落了下來。

「這是我的小鳥，它......它快要死了，求求你救它。」

林自卿想，這是個善良的孩子。

林自卿看到了陳安世手中的小鳥。它傷得很重，想來是不可能救活了。

果然他看到沈敬之搖搖頭。

陳安世捧著小鳥的雙手不住顫抖，他懇切道：「您是仙人，您一定有辦法救它對吧？」

沈敬之：「天地萬物生死關乎天道，恕我無能為力。」

陳安世心如死灰地抱著小鳥，淚水止不住落了下來。

沈敬之沉默著。

他無奈拉過來陳安世捧著小鳥的手，祭出一陣覆在小鳥之上，並驅動靈力運轉陣法。

林自卿看得一驚。

這陣法，正是他昨日復原出的。

隨著陣的運轉，小鳥身上的傷一點一點癒合，彷彿被強行灌注了生命一般。陳安世在一旁獃獃看著。

如此神跡，甚至連林自卿都不敢相信

不多時那小鳥便有了活力，振翅飛了起來。

沈敬之輕咳了兩聲，面容憔悴了幾分，可仍然是一副面帶微笑，溫潤如玉的模樣。

「謝謝仙人！仙人好厲害！小鳥真的活了！」陳安世破涕為笑。

「仙人是用了什麼陣法呀，可否教教我？」

「你不必學，」沈敬之道，「這世間本就沒有起死回生的辦法。」

「可是方才......」

「那是我和天道的交易。」沈敬之道。

「只有仙人才可以進行的交易。」

沈敬之沒有說透，但是林自卿懂。

世間的確沒有逆天改命之法，所謂起死回生，不過是以命換命罷了。

林自卿微微闔眸，當他再次抬眼，場景已經變了。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野草叢生。其中勉強擠著一條供人經過的小路。

沈敬之正騎著他那匹白馬從這條路上經過。

遠處儼然有一個人影。隨著距離的拉近，這人影逐漸清晰起來。

那人提著一柄劍，腰上還掛著另一柄，滿身是血，看著頗為狼狽。

林自卿看著那人的臉，瞬間瞳孔猛縮。

這人他再熟悉不了

分明就是周溯。

但是千年前配兩柄劍，和沈敬之同處過一個時代，卻至今不老不死的人，林自卿只能想到一位。

那位如今仙門百家還是平民百姓都敬畏的，四大仙人之一，天下第一宗玄劍宗宗主。

賞雲。

怪不得周溯對沈敬之如此了解；怪不得鄭敬，楚風落，方秋對周溯都是如此謙遜恭敬；怪不得一路上周溯都可以輕而易舉化險為夷。

他早應該想到，又不可能想到。

那陪著他經歷千難萬險走到蜀川的周溯，竟是賞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