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眯著眼，看了幾招，便覺無趣，還不如聽身邊琉璃宮幾位聊天有意思。

前世見寧湛舞劍舞慣了，看這個南宮龍舞劍，真是如受刑一般。

南宮龍還在揮汗如雨地舞劍，紫綃她們已經聊到昨日看到的一家香露鋪子，在爭論是玫瑰香露還是木樨香露好。

「都買了得了，買多了正好讓宮主分給大家。」紫綃一錘定音，此時，南宮龍一套劍法舞畢，流著汗朝四下的江湖前輩行禮。

墨凌捂住鼻子。

好臭的劍法，怎麼會有人舞個劍還累得像牛啊。

前世林君然雖然不是東西，但是劍法爐火純青，每日遠遠看林君然舞劍，早把墨凌眼界拔高到雲端了。

此時只想自戳雙目，求那個南宮龍這輩子不要用劍。

你還年輕，不是只有劍道一條路可以走…

墨凌在心裡語重心長地告誡南宮龍，可惜南宮龍聽不到。

「寧道長，你覺不覺得奇怪，」墨凌問，「這個南宮衡為什麼四十歲了還沒練出什麼名堂，就忽然大器晚成了呢。」

寧湛不明白墨凌為什麼突然和他說這些，當下一怔。

墨凌知道這傢伙這輩子太老實了，嘆了口氣：「若這南宮衡是低調之人，說他隱藏幾十年實力一鳴驚人我也信了，你看他兒子劍法這麼臭，他卻急不可耐讓兒子出來丟人現眼，人好像也不低調啊。」

「這……」寧湛皺眉，望著廳上正襟危坐的南宮衡，陷入沉思。

寧湛只是不屑去想那些勾心鬥角去應付人情世故，他又不是沒練過武功，如何不明白那些？

四十歲還沒練出什麼名堂，這個人基本上就廢了，可是南宮衡後來一躍而起，真的是太奇怪了…

紫綃插話道：「真有此事？」

墨凌點點頭。

身邊一陣安靜，紫綃也斂眉沉思起來。

她一沉默，琉璃宮幾個弟子也紛紛安靜下來。看得出來，雖然平時嬉笑打鬧似乎毫無顧忌，她們都惟紫綃馬首是瞻。

墨凌索性閉上眼睛，舒舒服服往椅背上一靠。

這南宮家，指定有些邪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二十年過去了，人已經換了一撥，少年老了，老人死了，可是這江湖呢，還是這樣，等閑平地起波瀾。

看不見的地方，總有藏污納垢，總有什麼暗流在涌動。

南宮鳳練的是刀，練得還不如他兄長，廳中大半人捏著鼻子叫好。

南宮麟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就更稀鬆平常了，也是練劍的，甚至連舞完劍後的叫好聲都比前兩個兄長小。

花廳有片刻的寂寥無聲。

主人的兒子已經磕慘成這樣了，誰也不想搶了主人的風頭。

寧湛站了起來，霎時，所有人都齊刷刷向他看去。

寧湛冷若冰霜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波瀾。

南宮衡見寧湛生得如芝蘭玉樹一般，臉色便很有些不好看，不敢還是維持著笑容，笑著問：「敢問閣下高名大姓？師承何處？」

「白雲觀寧湛。」寧湛道。

南宮衡的笑愈發勉強起來，他當然聽說寧湛——傳說中還未弱冠就躋身一流高手的天才，也知道寧湛是個隨心所欲的主，也不會顧忌別人面子，估計多半不是好事…

「既然要見識見識江湖同道的武功，那貧道便不推辭了。」寧湛頷首，正眼都不看南宮衡。

「噗——」墨凌正端起茶杯喝茶，聞言，一口水頓時噴了出去。

他不知寧湛的心思，只當南宮家的人中龍鳳舞劍舞得太寒磣了，寧湛那廝看不過去想露一手。

到底是太年輕了…

墨凌搖搖頭，感慨萬千，若是前世的林君然，只怕早就不願見這種場面，找個借口溜走了。

四下也一陣騷動。

「快醒醒，那可是秋水劍！」紫綃連忙搖醒身旁打瞌睡的自家師妹。

這把劍曾經的主人林君然，曾經用它斬殺魔教兩大高手，從此，魔教在江湖銷聲匿跡。

應悔峰一戰後，江湖沸沸揚揚，茶樓酒肆里，只要有江湖人的地方，就有林君然的傳說。

可惜，林君然殺死墨凌後沒多久就死了。

後來寧湛接管秋水劍，他為人卻低調得很，如此過了幾年，江湖人關於秋水劍的熱情，才漸漸淡了。

所有昏昏欲睡的人都打了雞血一般，神采奕奕，吃人一樣盯著大廳正中那道雪白的人影。

只是往那一站，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就足夠堪堪讓那三位南宮家的「人中龍鳳」無地自容。

廳上上眾人屏息凝神。

墨凌打了個哈欠。

南宮衡皮笑肉不笑：「在下何德何能，能一睹秋水劍重現江湖。」

他的表情分明在說：「我造的什麼孽，被你這不知好歹的傢伙搶了風頭。」

寧湛不耐煩道：「貧道之所以舞劍，是因為貧道想舞劍，南宮前輩不必如此受寵若驚。」

一陣沉默。

南宮衡咬牙切齒，他強忍著揍寧湛一頓的衝動，笑得比哭還難看：「寧道長當真隨心所…」

最後一個「欲」字還沒說出口，秋水乍泄，長劍在寧湛手中如靈蛇般翻飛，幾乎與他的手腕融為一體。

南宮衡面如死灰。

那是白雲觀「清風劍法」的第一招：清風徐來。

只一招，便驚絕四座。

劍是秋水名劍，人是風華絕代神仙一般的人，劍法，是寧湛十幾年如一日苦練的劍法。

賞心悅目。

應是天上神仙醉了酒，跌跌撞撞來人間驚鴻一游。

「好！」紫綃喝彩道。

她清脆的聲音，如刀子一般，颳得南宮家在場的所有人臉疼。

一時間，打瞌睡的醒了，癱軟如泥的也找回了筋骨，雖然不至於如紫綃般大聲喝彩，但是氣氛卻肉眼可見地活絡了起來。

只有墨凌仍打著瞌睡，這是曾經的魔教教主最後的倔強。

不看不看…寧湛舞劍，狗都不看…

墨凌在心底一遍遍告誡自己。

前世都看了那麼多遍了，有什麼好看的，在座的都是沒見過世面。

可是，寧湛清風劍法使了不到一半，墨凌發現，自己這瞌睡，有點打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