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清風樓顧鴻。」墨凌含笑道。

他看得出寧湛很不高興，紫綃讓寧湛不高興，就是讓自己高興。因此，他對紫綃頗有好感。

「清風樓啊…」紫綃略一沉吟，臉色微變。

她心虛地摸摸鼻子，笑容有些不自然了起來，低下頭，不敢看墨凌的眼睛。

前幾日和師妹們喬裝打扮在外面玩時，好像打死了一個清風樓的人…

三天前，她和師妹們好不容易出島一趟，自然要在青州城玩得盡興，便換了尋常百姓家少女的打扮，去青州城最好的酒樓喝酒。

不料居然被一個登徒子登上，那登徒子見她們姐妹幾個都是年輕美貌女子，又仗著自己有幾分武功，前來攀談。

琉璃宮的女子自幼如男子般教養，本來就不拘這些小節，只是都覺得來者不懷好意，是以暗暗留心。

那登徒子被她們隨意奉承幾句，便有些得意忘形，說要請她們姐妹喝酒，果然，那酒里下了藥。

殊不知，琉璃宮弟子有特殊的修鍊功法，百毒不侵，更何況那種劣質貨，晚上那登徒子將她們五人拖入房中，正要下手，不料癱軟如泥的五個人齊刷刷醒了，那天望江樓的包廂里，慘叫聲響了一晚上。

碧綃還沒到琉璃宮時，她的親妹子就是被採花賊姦汙而死了，那晚她尤其激動，恨不得將古往今來無數酷刑都施加在那登徒子身上，破曉時那登徒子咽了氣，碧綃還頗為遺憾。

那個人腰間那塊牌子上寫的什麼來著…清風樓…清風樓什麼梅…一個小嘍啰而已，忘了名字了。

墨凌見紫綃發怔，以為她在想自己是江湖哪號人物，只是笑笑：「江湖一介無名小卒罷了。」

「今日，在下倒有些附庸風雅之意，古有蘭亭雅會，在下甚慕之。今日難得各位齊聚一堂，何不每人露一手？」南宮衡笑道。

寧湛皺皺眉，他聽說要應付如此無聊之事，就想一會兒尋個借口走開，正想著找借口，忽然瞥見墨凌眸中笑意盈盈，似乎饒有興緻。

寧湛心念微微一動。

他還沒看過我使劍呢。

這個念頭在寧湛腦海中揮之不去。

以往寧湛每天早晨練劍，練完後墨凌才懶洋洋地起床，是以對方還從未好好看過寧湛使劍。

寧湛就不想找借口溜走了。

南宮衡此語一出，一片附和聲。

看來所有人都很無聊。

南宮衡對身旁僕從道：「既然江湖朋友賞臉，快去把他們三個叫過來，長長眼。」

過不多時，廳上走來三個少年，幾乎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紛紛行禮：「見過父親。」

分別是南宮衡的三個兒子，南宮龍，南宮鳳，南宮麟。

紫綃聽完介紹，神色古怪，低聲對身旁的紅綃道：「這名字取得，也忒不要臉，就他三個寶貝兒子是人中龍鳳啦？」

紅綃嘆了口氣，悄悄道：「是啊，可惜了咱們琉璃宮的血靈芝。宮主糊塗，這麼珍貴的東西竟然填了糞坑泥潭。」

紫綃眉毛擰了擰，想起血靈芝，她也甚是肉痛。

「就當喂狗了吧。」紫綃輕聲安慰自家師妹。

這時，南宮衡緩緩起身，朝眾人一拱手：「拋磚引玉，在下便先讓犬子獻醜了。」

墨凌心下雪亮，狠狠咬了一口桃子，一扭頭，也對上紫綃瞭然的表情。

墨凌對她的好感登時又添了三分，他就喜歡聰明的女孩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紫綃意味深長。

墨凌一笑點頭，見寧湛還是沒明白，心下好笑，怎麼這都想不明白。

就算忘記了一切，這傢伙還是這麼不通人情世故。不過，林君然那廝本來就不在乎那些。

「這南宮衡是借請江湖人各展神通的幌子，給他三個兒子嶄露頭角的機會。」墨凌向寧湛解釋。

寧湛怔了怔：「這樣有什麼好處麼？」

「無非是為了虛名，」墨凌似笑非笑，一臉看熱鬧的事不關己，「能自封半步宗師的人，眼皮子還不夠淺麼？」

這回寧湛明白了，不過南宮衡的心思 他不在乎。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墨凌含笑說出這句話時微涼的語氣，以及掩飾不住的不屑，又讓寧湛覺得，對方遠非清風樓一位籍籍無名的弟子。

寧湛輕聲說了句：「無聊。虛名有什麼好爭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墨凌微笑，心下卻覺得無比諷刺，「不是所有人，都如寧道長一般。」

林君然的清高真有迷惑性，若不是應悔峰上那一劍，墨凌就差點信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墨凌知道寧湛和林君然有很多不同。

經歷不一樣，記憶也不一樣。

這一世，寧湛待他的不同，他都看在眼裡。

墨凌不是內心沒有掙扎，他本就是容易心軟的人。

是前世的那些事讓他變得堅硬，可是他還是一個人，一個會心軟的人。

不過，墨凌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再信林君然了，上輩子就是把林君然想得太好，所以才跌得那麼慘。

說話間，南宮家的長子南宮龍已經站在廳中央，朝四周一抱拳，朗聲道：「晚輩獻醜！」

聲音洪亮，少年人正如朝陽一般。

南宮龍今年十八歲，身長八尺，濃眉大眼，手中的劍也是好劍，脫鞘時，隱隱聽見龍吟般的錚錚聲。

使的是一套南宮家家傳的劍法，看得出來，練得十分純熟，長劍翻飛，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能練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不少人紛紛頷首，一半為南宮衡的面子，一半也覺得少年練成這樣確實不錯。

紫綃卻搖搖頭，悄聲道：「依葫蘆畫瓢，把一套劍法舞出花來，狗都會。」

紅綃脫口而出：「師姊所言極是，好不容易來中原武林一趟，怎麼儘是這些花架子。上次…呃呃，上次那個人也是如此，這個也是。」

紫綃頷首：「一套劍法練得再熟，不過給人看好看，說明不了什麼。若真刀真槍打架，別人怎麼會和你一招一式讓你打完這套劍法？還不是比拼修為。」

說完，她只覺一道冷冷的目光向她投來。

是那個很好看的道士。

紫綃只裝作沒看見，繼續和紅綃說笑。

她們二人都是直率的性子，快言快語，難怪相挨著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