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老遠的，就看到聰靈站在她房間門口朝我招手，見她小跑著過來，我有些迷亂的思維才歸位，迅速下地站得離錢辰遠了點，錢辰臉上的溫情還沒完全消失就被我突然的淡漠打斷，顯得有些不明所以然。

「錢哥哥也在啊，」聰靈歡笑著跟錢辰打招呼，拉著我手臂道：「我一晚上興奮地睡不著，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我們出去逛逛吧，外面那麼熱鬧我們都沒出去看過！」

我昨晚也沒睡好，睡眠不足加上一直在做夢，早上醒來又發神經似的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並不怎麼想出門，但是看聰靈期待的樣子，又不忍掃了她的興，就應允了，錢辰讓我們吃完早飯再出門，我沒敢看他，胡亂應了一聲就拉著聰靈進我房間了，我內里穿了兩件衣服，有些不舒服，就先去房間想換個衣服，正想著要不要順便洗個澡，花苞她們就端著幾身幹凈的衣服和花瓣香料一類的東西進來了，我還納悶拿花瓣做什麼，就見她們進到另一邊的房間，拉開寬大的秀簾，赫然出現山石花草環繞的溫泉造型的巨大水池，池中水聲咕咕，泛著氤氳的水氣。

我們昨天來到房間比較晚，也有點累，所以並沒有到處看看，只覺房間大得出奇，沒想到裡面還藏著一個室內溫泉，我和聰靈又驚又喜，聰靈道：「錢哥哥果然對姐姐最窩心，我那可沒有這麼好的東西。」

我還在想著早上的事，心裡竟有點異樣的滿足感，暗嘲自己越活越回頭了，什麼時候對這些事情上心了。

雪紡還沒起，我和聰靈就嬉鬧著洗完了澡，當然是讓花苞她們出去的，即便是這樣，她們也不肯離開房間，站在門口一副隨時候命的樣子。聰靈和我的身量差不多，所以錢辰送來的衣服我們都能穿，他每次都會送各種顏色和款式的衣服。

春日到了，春花爛漫，嬌嫩喜人，我應著春景，挑了一件粉色的衣服，聰靈一向喜歡藍綠，就選了一件天藍色的紗裙。

換完衣服簡單梳個妝，聰靈看著我眼睛笑成了彎月牙，道：「姐姐，粉色也很適合你！」

我笑笑，滿腦子卻都在想著錢辰，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產生這麼多陌生的情緒和想法。坐在妝台前，我出神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樣的臉一樣的鼻子眼睛，可就是好像哪裡不一樣了，是什麼呢？

眼神。

鏡子里的人大部分時候是我熟悉的樣子，偶爾的一瞬間——幾乎可以忽略的一瞬間，能看到眼裡多了很多陌生的東西，嘲弄，傲慢，蔑視，強烈的攻擊感甚至還有凶辣狠毒。

最可怕的是，我並不覺得這樣的眼神完全陌生，好像它的確一直存在，只不過我沒有意識到，或者說，正如那個如同來自深淵地獄男人所說的——我還沒有完全蘇醒。

蘇醒過來的我是什麼樣子？

一直被我刻意遺忘的記憶重新清晰起來，那個充滿血腥味的夜，那樣滔天欲將人挫骨揚灰的恨，手上沾滿鮮血的滿足與瘋狂，以及那些時不時冒出來的陰暗想法，難道這就是真實的自己？

我被這個可怕的想法嚇到了，觸電般站了起來，手裡的梳子也掉在地上，聰靈哎呀一聲，正要去撿，一雙手比她快了一步，將泛著黃玉般光芒的梳子遞到我面前。

「臉色怎麼變得這麼差？要不先吃點東西再出去吧，反正天色還早。」

我傻了似的看著他，不動，聰靈上前來接住梳子，笑道：「錢哥哥，你剛剛不是說有事忙去了嗎？這麼快忙好了嗎？」

「都是小事，不需要什麼時間，只不過手下的人辦事不放心，多少要自己盯著點。」他向聰靈解釋了幾句，重新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擔心道：「月兒，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是不是昨晚著涼了？我讓人請個大夫過來幫你看看好不好，等大夫瞧過了沒什麼大礙再出去也不遲。」

我被他的稱呼震回神了，暗自瑟縮了一下，我們啥時候稱呼變這麼肉麻了？我哭笑不得，以一種強勢的口氣道：「叫我月亮，或者其他的也行，不要叫這個。」

錢辰一副你說什麼都行的態度連聲道：「好好好，不叫這個，你別惱，」後又繼續追問道：「現在有沒有不舒服？」說著，竟直接伸手要探我的額頭，我立馬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我沒有不舒服。」

錢辰的手有些尷尬地停在半空，但很快恢復常態，將手伸了回去，道：「你們先吃點東西，我還有點事情，午時之前趕回來同你們吃飯，有什麼事情讓管家派人去找我。」

說罷，看了我一眼就急匆匆走了。

剛才說話的時候桌上已經擺好了滿滿一桌的飯菜，光粥都有三種，早上吃這麼多過於奢侈浪費了。聰靈一邊喝粥一邊看我，過了一會憋不住道：「姐姐，你不喜歡錢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