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一天，零零散散接待了一些客人，大家都有些歸心似箭，街頭小巷已經掛好了大紅燈籠，家家戶戶都貼了春節的對聯，窗上有喜慶好看的剪紙。

中午，我們也把春聯燈籠掛了起來，後面住處無人，原只簡單貼個福字在大門上，我覺得太過單調，自己去買了幾個裝飾的小燈籠，門外掛了兩個，給雪紡兩個掛在窗上，給我和聰靈房間的窗戶上也掛了兩個。

窗紙破了，過年總歸不好看，下午沒什麼人，店裡也比較松，聰靈便和我去逛街，把缺的東西買一買，恰巧仲舉也去，我們便一起出了門。我原本想買個簡單的先應付一下，不想竟見到一種薄如蟬翼的窗紙，拿起來看幾乎像透明一樣，當然價格也是我負擔不起的，這麼一小張窗紙，竟要200文，我身上統共還剩八十幾文，我在店鋪里有些依依不捨，拿起又放下，聰靈去看其他玩意，倒也沒注意我，我知道聰靈身上更沒錢，而且就算有錢，花這麼多買一個窗紙確實不劃算。

好在年底了，工錢是要發的，還有一些賞錢，到時候領了工錢再來買吧。

我說服自己，放下的時候還有些悵然，果然人間生活難的很，當神仙的時候可不缺這些，雖然裏海是仙境，但也有不少玉石黃金，隨意放在各處，就連地上鋪路的石子都光彩奪目，璀璨逼人，我初時不識，還當寶似的見一個撿一個，後來見遍處都是，也就不以為意了，下凡缺錢便隨意拿幾個黃金做的東西，幾乎再為這些煩惱過。

如今花200文買個窗紙我還猶猶豫豫，當真是要惆悵了。

趕緊湊足了盤纏回去吧，回去就好了。

我邊嘆氣邊轉身，欲喚聰靈，沒想到仲舉就站在我身旁，我想到剛剛一直長吁短嘆被他瞧見，忍不住害羞一笑。

「你喜歡這個啊？」他看了一下價格牌子，皺了皺眉，道：「一張窗紙竟也能買的這麼貴，是銀子做的嗎？」

旁邊的夥計臉色明顯不悅了起來，我有些尷尬，正想說我就是看看時他道：「你要是真喜歡我送你吧。」

他說這話時眉頭還沒松，顯然覺得大大的不值。

我不想無故欠他人情，也確實喜歡這個窗紙，想著讓他送還不如借錢買，反正工錢快下來了，到時候還他。說了此意後，他也不推脫，借了二兩銀子給我。

後面他有事先走了，我一向不慣和異性一起逛街，剛借了他的錢在他面前又不好用，此時他一走我頓覺輕鬆，看中什麼便買了，都是小玩意倒也不貴，還買了一個鈴鐺做的風鈴，將聰靈想買的東西一併付了。

回去後，我興緻勃勃地窗紙貼好，又將風鈴掛好，整個房間都彷彿注滿了朝氣，即使關上窗戶，也能看到窗外的燈籠、風鈴、綠樹和房舍。

真好。

在三餐不能飽腹的日子，有這樣一刻滿足真的很好。

所以，當凡人，金銀很重要。

晚上，天剛擦黑，掌櫃的就讓人把東西都收進來，因為大家明日該回家就回家，所以就結了工錢，我和聰靈做了兩個月，壓一個月的工錢，所以發了一個月的，我有七兩半，聰靈七兩，聰靈問了一下雪紡，雪紡笑著說八兩。

我第一次實實在在收到工錢，興奮極了，趕快將二兩還了仲舉，仲舉還十分詫異，大概沒想到我才借了半天就還了，直說不用這麼著急，我還是堅持還了他。

我可不喜歡欠別人。

領完工錢大家都挺開心的，把樓上樓下里里外外又清理了一遍，做著收尾工作。

正收拾著，外面下雪了，聰靈喊我去看，我正把一張張凳子往桌上抬，聞言也高興地走到門口，果然見雪花飄落，已經將門前鋪上一層淺淺的白毯，燈籠的紅光照在白雪上，有一種喜氣的美。

「咦......」

我正抬頭賞雪，聽聰靈發出疑惑的聲音，正想詢問，便見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厚厚的布簾被一雙大手撥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從車上一躍而下，隨後又有幾個男子從車裡出來，共有四個人。

最先下來的男子穿著一件黑色的大氅，看到我們笑道：「還好沒關門，不然今日要餓了幾個兄弟了。」

一人跟著笑道：「谷兄把這家店誇到天上去了，我們就算餓著肚子也是甘願。」

另一人道：「跟著谷兄混，難道還怕餓肚子不成，哈哈，走罷走罷，我可是把慶祥樓的佳餚推了來的，可別叫愚弟失望。」

他們一行人走了過來，聰靈忙上去招呼，我看著那個穿黑色衣服的男子，面熟得很，但一時沒想到他是誰，竟一時呆住了。

黑衣服男子走到門前，見我一副獃滯的模樣，笑道：「開心的小姑娘，你不記得我了嗎？」

原來是他！我第一個招待的客人！

我想起來了不由笑容滿面，高興道：「許久不見，有點忘了，不好意思。」

他和善道：「不妨事不妨事。」

此時二掌櫃已經迎了過來，熱情道：「客官四位嗎？樓上請~」轉頭對吳運道：「去泡四杯好茶送到蘭乾閣。」

黑衣服男子打斷她，道：「還是去上次的房間。」

二掌櫃一愣，下意識問道：「客官，您上次是.....」

他用手掌撫著額頭道：「有些日子沒來，倒還真記不清了，」後又笑著指著我道：「開心的小姑娘，你領我們過去吧。」

二掌櫃的笑容有些尷尬，還是客套了幾句，讓吳運將茶水送到蘭柏閣。

幾個人落座後，黑衣服男子和藹地讓我把菜單依次拿給他們看，各人選了幾道菜後他才看，最後點了一隻烤全羊。

這是我來這第一次見人點這個，下去叫菜的時候我幾乎是蹦著走的，彼時掌櫃的還在外面讓人將馬車牽到別處，我興高采烈地跑到他面前道：「掌櫃的！他們點了烤全羊！」

掌櫃的聽了也喜上眉梢，快步走到後廚親自吩咐人去做。

因為這個，我又多得了兩百文的賞錢。

黑衣服男子走的時候掏出一錠銀子要給我當小費，看樣子最起碼有五兩，我剛收了工錢，賞錢，心大得很，覺得有錢還收別人錢不好，推掉了。

還是自尊心作祟，總不希望他將我看成尋常的僱工。

我送他們到馬車旁，黑衣服男子上車前道：「這些時日忙著商行的事各處走動，不怎麼經常來，上次走的匆忙還沒問姑娘叫什麼？總這樣稱呼姑娘也挺怪的。」

我道：「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

他笑道：「谷行。」

我輕輕道：「我姓李，叫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