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到，各家各戶都歡歡喜喜過新年，雪紡回了荷花鄉過年，我與聰靈留在了篙籬鎮。

除了我們倆，蘭花樓所有人都回去了，倒也還無拘無束，我們早就買了些吃食備著，聰靈手巧，簡單搭了鍋就可以煮飯吃了，那個廢棄的閣樓被我們收拾了，甚至還找了些稻草鋪成簡單的床，拿了一個薄被，有時候不想立即回去就在裡面肩並肩坐著，還可以看到街景。

我們計劃著再存半年的錢就可以去城裡了，到時候就可以打聽去封域的路。新年說快也快，很快就到了返工的時候了，開工前兩日，我和聰靈去衣店打算買幾件衣服留在天氣不怎麼冷的時候穿，不想竟在布莊看到了孫霆和另一個女子在看布匹，兩人態度親昵，我和聰靈雖然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吃驚，只想著雪紡回來時要不要跟她說一下。

開工前一日，大家都回來了，我們需要去店裡收拾一下，清掃清掃，準備迎接新一年的工作。

今年雪多，這一日尤為大，鵝毛似的雪花從天上簌簌下落，把這個小鎮包裹成銀色世界。

下午，雪終於停了，我把蘭柏蘭佳的窗戶全部打開，拿著撣子將窗沿的雪拍落，雪紡和聰靈也都幫我，我們邊說笑邊玩雪，竟也覺得樂趣無窮，歲月靜好。

說笑玩鬧間，忽聽一陣陣清脆鈴響，不由都望了過去，只見一輛極其高大的漂亮馬車行了過來，馬車富麗堂皇，金色檐角在陽光的照耀下璀璨奪目，竟像一個小宮殿，而拉馬車的馬足有八匹，每一匹馬都十分健壯高大，馬鬃發出健康油亮的光澤，馬蹄踏起，也是金光閃閃，竟像是金子做的。

馬車前後也跟著一群人，略略數過去也有四五十人，是家僕裝扮，可是人人都騎著馬，個個都身強體壯。

在這樣的小鎮，有著這樣的排場，把人的想像空間都撐大了。於是街頭巷尾都擠滿了人，觀看這一奇景，我縱然見識不算少，也被這八匹馬的陣勢驚住了。

人都說錢不外露，這貨是在向全世界宣布他有錢？

馬車走得很急，像是在急著趕路，這麼多看客沒牽絆住它半絲腳步，倒不像專門炫耀的。馬車從街上消失，看客們還意猶未盡，獃滯地瞧著地上的馬蹄印，似乎只有這還未消失的馬蹄印才能證明剛剛所見非虛幻。

在困頓中掙扎的人，是無法想像另一個世界的。

放在以前，我不會對這樣的景象過分關注，但在挨餓受凍後，我竟也像這些凡夫俗子一樣，對那張紅色金鑲邊名貴車簾後面的人充滿艷羨。

過了很久，街上聚集的人群才意猶未盡的散去，我將窗上最後一點雪掃了下去，看向她們時，發現她們還趴在窗沿上伸頭去看馬車離開的方向。

「姐姐，你說馬車裡坐的是皇帝還是公主？」聰靈天真的眸子里充滿了好奇與打開新世界的興奮。

我笑道:「只要有錢，不是公主皇帝也能乘這樣的馬車。」

雪紡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我們閑聊了一會，話題從那輛馬車到以後的去處，或許是因為這輛馬車的刺激，我們都決心過一段時間辭了這兒的工作去城裡。

新的一年開始了。

我以為在這工作的日子會一如既往的一帆風順，可是老闆自年後的頻繁出現讓我心生警覺，隱隱有不安的感覺。

是的，他來的太頻繁了，幾乎每天都會來，而且每次來都讓我在旁伺候酒水，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是帶著其他老闆，他不分場合的誇讚我，伺候酒水也會讓我坐在一旁聽他們談論著什麼，甚至留在店裡吃飯也讓我上桌。

我自然是拒絕的，他也不強求。

因為老闆的舉動，仲舉私下裡還問過我和老闆什麼關係，我只能說沒關係，他明顯心有疑慮，但還是對我不錯，時不時噓寒問暖。聰靈則總記得他那厲害的老婆，這種事雖然明顯卻沒有捅破，她也不知道怎麼跟我說，因而眉宇間時常有些憂愁，我也只能拐彎抹角地表明我的立場，聰靈這才稍微放心點。

老闆每次來都偷偷塞給我一些東西，有吃食，有衣服，甚至還有銀子，我深覺不好，都拒絕了，後來他就不當面給我了，等我回去，那些東西竟都放在我的床上，櫃子里也無端多了銀錢。

雪紡見到，便說可能只是老闆的一些心意，吃食什麼的不要緊，在這上面推脫顯得小家子氣，我一想倒也是，把銀錢找機會送了回去，吃食衣物也就留了下來，每天回來便成了座談會，一邊吃一邊聊，倒給辛勞的日子增加了很多趣味，衣服我也分給她們穿，聰靈身形跟我一般大，我能穿的她也合身，雪紡矮一點，需要稍微改改，她們手都比我巧多了。

後來，老闆不再送銀子，衣服和吃食多了起來，我們吃了他幾個月的東西，對他也不好意思諸多惡評，比如嘲笑他身材矮小面容醜陋氣質猥瑣，聰靈甚至都鬆口對他稱讚了幾句，說他大氣有老闆風範，後來再見他，我也不表現的那麼明顯的抗拒了，有時還會依言坐他旁邊陪他一起招待其他的老闆。

那時，我們都還不知道醜惡往往掩藏在虛假的關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