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縫灑在少年的臉上。阿若的眼睫動了動，睜了開來，連忙用手擋住陽光。

他下了床，推開窗戶，裹挾著微微濕潤的青草和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窗外的小路已經有來往的三三兩兩的人，見到阿若都笑著向他打招呼。

「阿若，太陽曬屁股咯！」說罷，幾個中年男子大笑著離開。

阿若紅了耳朵，抹了把臉，趕忙進山找些竹子曬來編筐子。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從六七歲的稚兒到如今，也已十年過去了。無父無母，只有一間破茅屋，一張草席，一個陶盆，除此以外身無分文。若不是他身體里是個十七八歲少年的靈魂，怕是早就餓死了。

聽虎子他爹說，原主的父母是被某個有權有勢的大員外的僕人打死的。他們勸解著小小年紀的阿若，叫他不要去復仇，哪有用雞蛋碰石頭的道理呢？

阿若既然繼承了這副身體，自然也要繼承原主的因果。他心裡並無對親人逝去的憤怒，更多的是對那草菅人命，目無王法，以勢壓人的世道感到憤恨。

但他又能如何？這十六七歲少年的身體連生存都已經用盡全力了。

阿若背著竹子，從山上走到山腳的荷塘邊，將竹子放到一旁，看著這美如畫的荷塘，心中鬱氣消散不少。

他撿起幾塊扁平的石頭，朝著荷塘打起了水漂。石片幾段跳躍，落入了遠處的水中。撲通撲通的聲音響起來，阿若開心了些，又撿了許多石頭扔了進去。

忽地聽到一聲痛呼，阿若轉頭看去，便見到遠處一朵荷花旁躲著個小人兒穿著粉色的衣衫，不仔細看倒容易使人忽略了去。由於被石頭砸到了頭，它正捂著腦袋蹲在荷葉上，碧玉般的發簪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你是？」你是個什麼東西？阿若想這樣問又覺得很是冒犯，怕那小人兒跑了，連忙脫了外衣跳入水中，遊了過去。

小人兒捂著頭，眼淚花花，模糊了視線，它聽到水聲，驚慌地站起身來往花後躲，還沒躲好，就被一隻濕漉漉的手抓住了衣擺。

「別、別跑。」阿若從水裡出來，深呼了一口氣，喊道。

「我沒有惡意！」

小人兒被拽住衣擺，竟掙脫不得，雙手捂著頭可憐兮兮地看向阿若。

阿若不由得動作輕緩起來，放開了小人兒的衣擺，「我叫阿若，你是妖怪嗎？」

小人兒搖搖頭，聲音發出來似四五歲的稚童，清脆可愛，「我們草木成精，是精怪！」

似乎怕阿若誤會，又補了句：「我們是以雨露日月為食的。不吃肉，更不吃人。」

在阿若原本的知識和思維中，精怪神靈都叫做神話，和生活離得太遠，骨子裡他還是個唯物主義者。只是來到這個世界，才讓他對這些神神鬼鬼抱有敬畏。如今看到這樣一可愛的草木精，卻很難生畏。

「看你的樣子，是蓮花精麼？」阿若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小人兒，他將手搭在另一片大荷葉上，輕鬆地浮在水裡。

「你們精怪是會法術嗎？」

「你有沒有名字？以後我過來還能再看到你嗎？」

面對阿若接二連三的問題，蓮花精頭腦發暈，它擺了擺手制止了阿若層出不窮的提問。

「我叫清漣，水清而有微波貌之意；本體自然是這池的蓮花。」清漣晃著頭，像學堂里的老夫子，「你指的術法若是移山填海，招風沐雨，那隻有得道前輩才做得到。而我化形最多半個時辰。」說著，它揚起了頭，一副驕傲的模樣。

阿若不解，他是人類，不理解草木成精化形已是難事了。清漣這般年紀能夠化形也算是得其天運。

「附近可還有你這般的精怪？」雖說清漣單純善良，但在阿若的邏輯中怪力亂神多可怖。

清漣搖了搖頭，「附近百里是沒有的，再遠我也不知道了。」

他眼珠亂動幾下才對上了阿若的眼睛，見阿若眼神清明，才膽子大些，坐得靠近了點。

「你和昨日的那個人是朋友嗎？」

「你說虎子啊，是啊，他是我的好友。」

清漣捏緊了衣角，唯唯諾諾地問道：「你還是第一個見到我的人類，那你、那你能做我的朋友嗎？」

阿若怔住，隨即燦然笑了起來。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