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採蓮去耶？」

少年清朗的聲音驚動了在樹上休憩的雀鳥，幾隻雀鳥驀地伸展開或潔白或灰褐色的雙翼飛向遠處。

名叫阿若的少年正編織著竹筐，聞聲抬起頭來。那是一張稚嫩白凈的臉，劍眉星目，眼瞳里清澈見底，任怎樣複雜的心思情緒都無法躲藏進去。

他應了聲：「來了，等我編好這筐，之前的筐子爛了底子。」

「哎！」喊人的少年背著大筐子走過來，坐在阿若身邊看他編筐子。

「阿若，你手還是這般巧，我爹常誇你這手藝。不像我學不好，編的賣不了錢。」少年嘻嘻哈哈地說道，雙手撐在後面，腿腳隨意地晃著，一刻也閑不下來。

阿若沒搭茬，編好筐子，拍了拍滿是繭子的手，叫上少年往蓮塘走去。

路上來來往往的滿是背著大筐子挎著小籃子的人，筐子後許是裝著蓮藕蓮子。

「虎子，我們去西邊。」

「哎?西邊水深，我爹不讓去的。」虎子嘴上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阿若像是沒聽到這番話，畢竟虎子嘴上常說的便是「我爹」。小時候時常去玩耍，虎子總是口上我爹不讓，若真不去，他就該急了，連忙補上一句「我爹好像沒說許不許這事」。

「這邊人太多了，我們來得遲，不去水深一些的，怕是今天采不到什麼。」阿若說著，背著筐率先順著蓮塘往西去。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碧綠的蓮葉一片接著一片，高矮相錯間，幾朵粉撲撲的蓮花正盛開著。風兒帶著一些濕潤的氣息拂過，阿若站在小船頭，撐著竿子，用力一撐，似乎能透過這長長的竹竿感受到軟糯的淤泥。

小船離岸而去，鳥兒盤旋在天空上，俯視這一船兩人。

「魚戲蓮葉間」，鳥兒高高低低振翅飛；

「魚戲蓮葉東」它似看到什麼動靜；

「魚戲蓮葉西」它急飛而下；

「魚戲蓮葉南」白鳥掠過水麵；

「魚戲蓮葉北」水花四濺水面，點點漣漪往四周散去。

阿若摘了枝蓮葉，插到發間充作帽子，手上麻利地剝開蓮蓬，摘出蓮子來吃。他遞給虎子一把，自己窩在船角，慢悠悠地哼起了曲子。

「阿若！阿若！」

忽地，伴隨著水花聲，幾聲急促慌亂的叫聲響起。阿若猛地睜眼，便看到虎子在水中撲騰，一上一下地，嘴裡灌了水，口齒不清地向他求救。

阿若脫了衣服，如魚兒一般滑入水裡，憋了口氣沉下去，便看到虎子腳上纏了一坨水草。他用力蹬了幾下腳，來到虎子腳邊，用力將水草扯斷。虎子脫身，上浮游去。

水下碧綠，張牙舞爪的水草們正隨著水流搖擺。阿若剛想轉頭離去，便看到一抹白光隱入了綠潭之中。

「那是什麼？」

「阿若！」

水面上載來虎子的大喊聲，阿若不再停留轉身蹬腿直衝水面。

「呼哈」阿若深呼吸幾口氣，低著頭看向水下，視線受阻，連水下的腰腹都看不分明。

「可嚇死我了。」虎子拍著胸口，沉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也被水草纏住了，還想著下去救你呢。」

聽虎子輕鬆的話，阿若難得神情嚴肅起來，「你水性再好，也不能隨意下水。要知道這鄉里淹死的都是會鳧水的！」

「莫氣，莫氣！」

「要是你爹曉得了，你讓我....」阿若沒再說下去，虎子低下了頭，忙賠不是。

「我不下水了。你莫氣。」

兩人上了岸，一人背著個大筐子往家去，阿若嚴肅了會兒，便綳不住了，被虎子的討好逗笑了。

到了塘口，阿若回頭望了眼碧葉連天的荷塘，疑心是錯覺，便不再想了。

待得夜深人靜，月上中天。月色如水灑在黑沉沉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夜風下的幾聲低低蟬鳴為這寂靜添了幾分熱鬧，全然沒有白日的喧鬧，忽然水面破開，一團白光浮出水面落在了月光潑灑的墨綠蓮葉上。

片刻，那光暈才散去，露出一個精緻的小人兒來，穿著蓮花瓣樣式的衣袍，頭頂插著一根碧玉的發簪，赤著腳踏在蓮葉上。

它盯著白日落水處的水面，回想起那名喚作阿若的少年，總覺得有幾分熟稔。

似乎是在一場太過久遠的夢裡，在夢裡它長得也高大極了。所以這定是一場夢，不然它一個初生的花精又怎能長得那麼高大呢？靈力低微是撐不住高大的靈體的。

它托著腮，坐在蓮葉邊緣，腳丫子盪在空氣中，苦思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