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故人)
小說: 崑山雲海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數:1964 更新時間:2021-09-18 09:25:35
「鬆開。」沈子熵站在那,腳站僵了,殷䅟力氣大,勒著他有些難受,那人卻還是維持剛剛的動作,一動不動,好像這樣自己就不會跑了,可鬆開了他也跑不了,修為不夠。
「我不。」殷䅟拿著腦袋埋深了些,語氣帶著點鼻音。
「……」沈子熵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依舊動彈不得,脖頸處那人濕熱的呼吸打在上面,綿密的,帶著微微的癢意,一抹嫣然爬上了耳廓。
「我腳僵了,累了。」沈子熵抿著唇,僵著身子說道。
「哦。」殷䅟不瘋的時候,其實挺好的,瞧,就連瞅著他的眼神都帶著無辜。
沈子熵走一步,他跟一步,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跟黏住了似的,沈子熵坐在地上,他也坐在地上,沈子熵拿了個魚,他就趕忙把魚搶過來,然後說:「都冷了,不好吃了,我重新給弄。」
「不用了。」沈子熵望著他良久,最後視線移開,看著皎白的月。過了會,他感覺到前面有火光,溫暖的照在身上,於是他低頭去看,就見殷䅟重新點燃了火,拿著魚在那裡認真的烤著。
沈子熵凝視著他,望著被橘紅色的火焰照亮的面龐,劍眉未蹙,睫毛纖長,一雙眸子若是不凶起來,看人時是溫柔多情的,鼻樑高挺,嘴唇淺薄,好看的要命,尤其是那溫火模糊了輪廓,不至於那麼分明銳利,更加的吸引人的目光。
他看了會,將視線挪了開來,盯著月光下泠泠水波,獨自出神。
他想起了午後,那人淌著水抓魚的場景,覺得熟悉,於是從記憶里開始深挖,終於在角落裡挖出了個滿是灰的往昔。
殷䅟曾經教過他如何捕魚,可惜自己笨,怎麼也學不會,跌進水裡很多次,最後面子過不去,甩手不學了,那人就顛兒顛兒地跑過來,圍著自己轉,他說:「都怪那魚,等會我將它們全烤了,咱們吃個全魚宴。」
「不吃。」清冷的少年,蹙著眉,像是連魚這個字兒都不想聽見般。
「好好,不吃,師弟仁善,愛惜生靈。」那人想盡了法子逗他,一如想盡了法子折磨他一樣。
怎麼一個人會有兩種情緒,一個暴虐的,一個溫和的。他想不明白,也不想費腦子去想,伸手捏著眉心,鼻翼嗅到了烤魚的清香,垂眸看去,那人已經把剃了刺的魚肉,攤在了洗幹凈的葉子上,小小的一片,放上一點,足足放了幾十片。
「師弟,你雖然辟穀了,但人間美味頗多,此番來了,便也不要辜負了美食,白走一遭。」殷䅟說道,他看見沈子熵捏著眉心,黛眉微蹙,好像不太舒服,於是又問:「師弟,你不舒服?哪裡不舒服?莫不是病了?」
一張手,一張帶著厚繭的手撫上沈子熵的額頭,掌心溫熱,貼著額頭的冰冷,那人靠自己靠的很近,近的好像稍稍一轉頭,就能撞進殷䅟溫柔多情的眸子里,看清自己冰冷醜陋的樣子,看到口是心非的自己。
於是,彆扭的沈仙君把頭從那個掌心挪開,梗著脖子,撇向一邊,「沒有不舒服,只是困了,想睡覺了,你別靠我那麼近。」
「那你吃點東西。」
「不吃。」
「哦,我知道了,你純善,捨不得吃。」
「……」沈子熵不說話,過了會,他轉過頭,瞥著那個還端著魚的男人,兇狠的一把奪過,往嘴裡放,復而又道:「吃了。」
「嗯,瞧見了,那師弟,你休息,我幫你守著,不打擾你。」說完殷䅟就坐在邊上,當真是不打擾他了,沈子熵卻左右睡不著,索性又坐了起來,盤著腿修行。
夜色深沉,二人之間只有那火光里的枝丫在噼里啪啦的鬧著,四周是夜蟲嘶鳴,溪水潺潺。二人竟是一夜無話,沈子熵閉目打坐,殷䅟就撐著腦袋,盯著他看了一夜,一直到熹微的晨光灑入大地,喚起一夜安眠的生靈。
他們續而往前走,連著走了幾日,走到一個安寧的村莊,這裡和沈子熵記憶中的一樣,又彷彿不一樣,一樣的是那參天古木,依舊枝葉繁茂,甚至,他曾經還在棵樹下,被人慫恿的,用小刀刻過殷䅟的名字。
殷䅟順著沈子熵的目光,望向遮天的樹,而後問道:「這樹能長百年,也是不易。」
「嗯。」帶著點懷念,那雙清冷鳳眸里,都染上了暖意。
不一樣的,是這茫茫曠野上,有了村莊,有了生氣和活力。
奇異的是,已經是下午了,日頭偏西,可村莊中並未有太多的人來回走動,見著他們是異鄉人,到是惹的看了他們多看上了幾眼,復而又急匆匆的離去,像是身後有豺狼虎豹在追趕,雖然怪異,但殷䅟和沈子熵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只當現下農忙,村裡平時估計也沒見過什麼外人,戒備是應該的。
往前是村子的正中間,原本應該是熱鬧的村中心,卻只有一口深井,四周的人像是躲避蛇蠍一般,繞著那井走,就連周圍的屋舍都空蕩廢棄,瓦片殘破,院里雜草叢生,實在是奇怪的很。
從他們走入這個村子起,那漫上心頭的怪異之感一直未消,本想找人問問,可那些人誰也不停留,稍稍靠近了些,反倒是走的更快了。
「我們先去遠處的鎮子上找間客棧住下,到時傳音問問掌門。」殷䅟見著沈子熵皺著眉,於是開口道,他伸手去牽沈子熵的手,動作自然又熟稔,握住了,就握的緊緊的,十指相扣。
「嗯,也只好如此。」沈子熵低頭瞧著,抽了抽,沒抽出來,蹙著眉,正準備說他,卻見前面走來一位古稀老人,身邊還跟著幾位健碩的青年,直奔他們而來。
殷䅟瞧見了,把沈子熵拉至自己的身後,掌心聚起火光,眯著眼,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如同一匹感知到危險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