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下山2)
小說: 崑山雲海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數:2231 更新時間:2021-09-16 07:38:50
殷䅟就是只瘋狗,逮著沈子熵就咬,非得把人咬傷了,流了血,才知道錯了,跑回來用舌頭舔著人家,拚命的討好,等人好了,又轉身去沾花惹草,等人生氣了,又跑回來,搖尾乞憐的。
沈子熵雙手環胸,他靠在老樹粗糙的樹皮上,望著泠泠溪水中間,那個卷著褲腳正在捕魚的男人,溪間濺起的水花落在那人結實的臂膀上,順著肌肉的紋理向下滾動,蜜一樣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渡上一層金黃,充滿了張力和誘惑。
若是這裡有女子,怕早就化作春水,撲了過去,故作柔軟,貼上了那結實的臂膀,和火熱的胸膛。可惜了,站在這裡的是沈子熵,那個清修貫了的人,那個閉關百年,早已把經年的傷口溫養的結了殼的子熵仙君。
顛鸞倒鳳過那又如何呢,那不過是在凡間時,被殷䅟壓著,逼迫著做的事情。他是沈子熵,清高無欲的沈子熵,不管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他,那種只有畫本中會出現的事情,他一向是毫不在意,也從不會想。
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更加不會。
喜歡了又怎麼樣呢,傷痕纍纍的喜歡,早晚會從心口和靈魂中消散。
只要他想要去忘,只要他足夠狠心。
「子熵,這位是你的師兄,以後要好好相處。」思緒紛飛,那年崑山沒有下雪,晴空萬里,他第一次見到殷䅟,那人看他的眼神,像極盯住了獵物的狼,從那時候開始他便是怕這位師兄的。
他打了個哈欠,眸子里染上了水光,他微瞌上眸,睡意席捲而來。睏倦帶著他穿過悠久的歲月,他看見自己正躺在大紅的床上,手腕被束仙鎖給綁著,動彈不得,殷䅟正壓在自己的身上,火熱貼上了他的胸膛,之後便是一夜的纏綿。
「你逃不掉的。」那人喘息著貼著他的耳廓說,「你跟我一樣髒了,就只能是我的。」
「師弟。」情動時他甚至還說,「好師弟,你不可以逃,永遠都不可以。你以前逃不掉,現在也逃不掉。」
他能看見汗水順著殷䅟的胸膛流淌下來,也能看見那洶湧的情意朝他撲來,甚至還能聽見那人粗喘的聲音,和自己微微顫抖的身軀。
夢黑了下來,隨後又亮了起來,他看見自己跪在雪中,背脊挺拔,一動不動,任由那冰晶落滿肩頭,睫毛上也沾著雪,自己低著頭,面朝著忘言殿,一言不發。
裸露在外的脖頸上還有淡淡的吻痕,綿密的落在上面,把那白瓷一樣的肌膚,仿若點上了朵朵寒梅。
「師尊……」那一聲他喊的很輕,輕的像是一聲嘆息。
「子熵,你要讓著你的師兄,他被師尊撿來時,在凡間吃了太多苦了。」記憶中這是張煜和他說的話,少年時的張煜蹲下身子對著自己說,那雙眼緊緊的盯著自己,可他卻看不到裡面有自己那小小的身影。
那時自己還小,小小的沈子熵,融不進已經相處多年的師兄弟裡面,只好學著師尊那樣,一板一眼,修雅端正,把尖刺露出來對著外面,柔軟咽進肚子里。
娘親和父親教的他都記得,師尊和師叔教的他也記得,就悶著頭往前橫衝直撞的走,踽踽獨行。
「子熵?子熵?」一聲一聲的喊聲,把他將夢裡喊醒,睜開眼時,已是星子滿天,殷䅟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眉目間帶著些許的擔憂。
「嗯?」話語間帶著點未睡醒的鼻音。
「你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別站在休息,坐著躺著都是好的,要是嫌臟,我拿衣服給你墊著,墊著就不髒了。」
「我還烤了魚,子熵,吃點東西吧。」
沈子熵看著他殷勤的樣子,溪邊炭火剛熄,還留著點點餘溫,他又轉過視線一瞬不瞬的盯著殷䅟看,彷彿想要看出那人存著什麼心思一樣,良久他動了動嘴皮道,「什麼意思?」
「嗯?」殷䅟有些不解。
沈子熵逐字逐句的說,「我遊歷人界也是我自己想來走走,你跟來是什麼意思?是雲霧觀的女修不夠美,還是男修不得你眼?」
不知是不是那個夢影響到了他的情緒,一向寡淡的他,眼角微微泛紅,「亦或是,你覺得當年鞭子打的不夠狠?還是覺得,敲斷的手骨不夠疼?」他閉了閉眼,撫下噴薄欲出的情緒,半晌他說,「師兄,我累了,不是躺一躺,睡一覺就能好的。」
「師兄,我閉關百年,也想了許多,從前是我執拗,現下我不了。師兄說的對,世間美人千萬,何必呢。」他逼著自己心硬如鐵,逼著自己不去看殷䅟的眸子。
殷䅟卻像是被驚到了,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靜,等到月上樹梢,他才回過神來,陰鬱著眸子,薄唇親啟,似是又要發瘋了般說:「師弟,你方才在說些什麼?」
「什麼累了?什麼想通了?」他一步一步的朝沈子熵走去,「師弟,你說的這些我怎麼就聽不明白呢。」
「什麼世間美人?師弟,你是要去找別人麼?」他走到沈子熵的面前,略高的身高籠罩著沈子熵,將他攏進一片黑暗之後,鼻息間都是殷䅟身上的味道,帶著強烈的侵略性。
「你生我氣了對不對,氣我去找了那些人,若是你不想看見她們,我去殺了她們,師弟,你別趕我走,別不要我,日後我誰也不碰了。」殷䅟伸手把沈子熵抱在懷裡,擁的緊緊的,嗅著懷裡那人清冷的梨花香,心忽然定了下來,「那半年我實在是太過生氣了,我氣你不理我,我氣你說那些刻薄的話,我氣你我都那樣了你也不來找我,你稍稍的說一句軟話,喊我聲,我就也不會那樣了。」
「我昨天晚上還去找你了,」沈子熵動了動,殷䅟摟的更緊了些,「結果你看書看的太沉迷了,沒看到我。我就站在你的門口,師弟,師弟,站了好久,可我覺得你不會想要看見我,我就走了。」
「我就只是摟著,最多碰碰臉,真沒越界,我怎麼可能越界呢,」殷䅟把腦袋埋在沈子熵的脖頸處,蹭了蹭,沒了方才的陰鬱,到是帶了點委屈,「我就是想氣氣你,讓你跟我說句軟話。」
沈子熵張嘴,又閉上,復而輕輕的嘆了口氣。
對著這個人,狠不下心來。糾糾纏纏了百年,怕是真的怕,可喜歡也是真的喜歡。
於此不同的是,雲海觀張煜,拿著一壇女兒紅,樂滋滋的去找闕衡和懷瑾喝酒去了,送走了殷䅟那個瘟神,讓他和沈子熵到人界去折騰,雲霧觀終是安靜了下來,值得慶祝,但願歸來時,二人已解開心結,終成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