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吵架了)
小說: 崑山雲海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數:1591 更新時間:2021-08-21 00:26:07
和事殿的門關上便是一整天,等到再打開時,掌門喜上眉梢,拍著若懷瑾的肩膀,樂滋滋的說,「喜事一件連著一件,甚是高興,等到山下弟子回來,得在宴廳準備好酒好菜,好好的慶祝慶祝。」
「子熵,你也得來啊,這一次可不能推脫。」掌門張煜本想伸手去拍沈子熵的肩膀,卻瞧見那人清冷的目光,悻悻然的把手放下,在自己的衣衫上摩蹭一會,嘿嘿的傻笑。
「子熵。」邊上的殷䅟往沈子熵那邊靠了靠,淡藍色的衣衫隨風勾著那人純白的衣服,那雙揣星芒的眼睛望著他,薄唇輕啟,「你瞧瞧我唄。」
在殷䅟說話的間隙,門口的眾人早就散了,碩大的武場,只留下沈子熵和殷䅟兩人,漠然相望。
「我都找你那麼多回了。」殷䅟說著話,用手去拽沈子熵那白玉般的手,他記得,那雙手好看的很,手指纖長,骨節分明。
溫熱的揣著冰冷的,在這崑山積雪包裹的地方,他又一次握住了那雙手,一如以往。他低頭看著被自己緊緊握住的手,怔忡片刻,眼中忽然湧出欣喜,可轉瞬便消散幹凈。
沈子熵將手用 力的抽出,清冷的仙人邁著步子向前走,踏進還未來得及清掃的積雪中,留下一串腳印。
「沈子熵!」那人連名帶姓的喊他,這是上山以來的第一次,「以前的事,是我不對,可次次找你,次次被拒,沈子熵,百年了,我對你再有感情,也消磨不起下個百年。」
沈子熵沉默著停下了腳步,他轉身望著台階上的人,兩人明明只隔三兩台階,卻好像隔了兩三百年。
「師兄,」沈子熵抿著唇,思量良久,「你我之間,在山下的時候緣分早已經斷了,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殷䅟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急了,往前邁了兩步,「斷什麼?什麼斷了,誰說的,我麼?」他忽然說不下去了。這話還當真是他說的。
他那時怎麼了呢?不記得?一時氣急語快?誰信啊。
「緣分既然散了,糾糾纏纏的,徒增尷尬。」沈子熵又說道。
「沈子熵,你說的是真的好啊。」他聽了這話氣急,眸子里噴著火,原本就薄涼的唇,緊抿著,說出的話刻薄無比,「你真以為我跟你百年,會一直跟著?你別想了,我殷䅟身邊什麼樣的人沒有!既然你說散了,好,那就讓它散,最好是散個幹凈。散幹凈了,我也好去找別人。」
聽的人愣了一下,說的人也愣了一下,他望著沈子熵,後悔了,可話說出去了,又不能收回來。
沈子熵凝視著他,爾後轉身離開。待那白衣玉人消失在視線里,忽覺眼角有東西滑落,溫溫潤潤的,他伸手去抹,可卻沒想到越抹越多。
昨日那幾個弟子在探討時,他聽到了,子熵也聽到了。
幾百年前,第一次下山歷練,仗著年少輕狂,以為自己對於那人的感情深厚到失去記憶,也能一眼萬年,卻是高估了自己。
下山的第一年,他和沈子熵在京都的街上,第一次遇見。那是上元燈節,花燈掛了滿城,他和子熵拿了同一個花燈,猜對了同一個燈謎,還當是有緣分,於是相談甚歡,以兄弟互稱。
如此,在京都逗留數日,忽聞邊關戰事吃緊,於是兩人相約去邊關參軍報國,然而,他出爾反爾,醉卧了溫柔鄉。
下山時說的一眼萬年,痴心不變,紅塵皆虛幻,都是騙人的。
一年後那人不知蹤跡,然他早已參加科舉,一舉得名,加官進爵,成了春香樓的常客,逢人問道「殷公子在哪?」
必然會回答:「春香樓里卧著呢。」
春香樓是什麼地方,那是個男歡女愛的地方,是個醉生夢死的溫柔鄉。他葷素不忌,男女不忌,雖次次點到即止,但好色的名聲,早已播撒千里。找他辦事的人比比皆是,送入府中的美人,也是數不勝數。
可他從未想過,那一眼萬年的不是自己之於沈子熵,而是沈子熵之於自己。下山時信誓旦旦的誓言,自己沒有做到。等幡然醒悟,已經為時已晚,歸期已至,又碰上四界混戰,終是沒再好好說過話……
恍惚著回到北峰,坐在溫暖的屋子裡,殷䅟望著桌案上,那一封封已經墨跡幹涸的信件,甚至有幾封信件上,還帶著泛黑的污漬。殷䅟伸手抓著那一封封的信,有些信他看過,有些信他沒看過,他不是個愛看文字的人,若是有人給他念,他到還願意去聽,但是讓他去逐字逐句的看,反倒不願意了。
而今他更加的沒了看信的心情。
半夜裡睡不著,他頹然的坐了起來,隨手抓了封信,打開來,逐字逐句的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