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整個雲霧觀都知道了，北峰的殷䅟跟南峰的沈子熵鬧翻了，在和事殿前吵了一架，吵的特別凶，就差打起來了。

這件事情最高興的便是觀里的女修男修了，誰不知道殷䅟曾經風 流 成 性，為了個沈子熵，收心了百年，還當真能收住一樣，這不，還不是沒有。

「要說啊，這沈仙君也是，百年了，還吊著呢。」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口舌，更何況是這冷清寂寥的雲霧觀，大家都活的久了，苦修苦修，總得在苦的日子裡找點甜。

「這不，吊著吊著，人不就沒了，找了別人去。」

「真當誰都和他一樣，能忍著清修啊。」

「噓，慎言，可別亂說話。」

「冰塊似的人，捂了百年都沒捂化，擱我我也走。」

宴堂里跟開了宴席一樣，三三兩兩的弟子聚在一起，說的無非就是昨日殷䅟和沈子熵的事情，平日里哪還見著這麼多人，無非就零星幾個嘴饞了來打個牙祭，而今熱熱鬧鬧的，甚至還有人開盤做賭，賭那殷䅟身邊第一位美人是誰。

沈子熵縮回了自己的屋子裡，順手把山下的靈童換了一位。相比雲霧觀此時的熱鬧，他著相對的要冷清許多，他研墨執筆，沉香縈繞著整個屋子，落筆寫下的字，竟是殷䅟二字，等回神，他將那紙用靈力撕了個粉碎。

重新凝神，寫著觀里的凝心訣，邊寫心裡邊跟著默念，可那字卻越寫越亂，索性他放了筆，凈手收拾桌案。

「哎呦，真冷啊。」門外傳來掌門張煜的聲音，沈子熵趕忙迎了上去，就見那人搓著手臂，凍得哆哆嗦嗦的，「幾百年不來你這，你這裡怎的越發的冷了起來。」

沈子熵給他斟滿一杯熱茶，伸手推給他。

「百年前，那修羅留下的傷，可是好了？」張煜把茶水灌入口中，待身子回暖後問道。

「前幾年剛好，後來，有所悟，便也就沒出來。」沈子熵低著頭看著自己杯子里，碧綠的茶水，語調很慢的說道。

那水裡倒映出的眸子，滿是涼薄，就像那些弟子說的那樣，冰一樣的人，誰願意碰呢，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冷。

「對了，我今日來是問你和殷䅟的事，怎麼你一出關，你倆就又鬧起來了，鬧得整個雲霧觀人盡皆知，什麼緣分盡了？我看摘星殿里，你倆還連著紅線呢。」張煜疑惑的問，他對於感情一事，見解特別，看不得殷䅟和沈子熵之間那種文人一樣的糾葛，總覺得像是個扭扭捏捏的女孩。

張煜認為，喜歡就去搶啊，搶到手了不就是你的了。他夫人就是這樣搶來的。

「……」沈子熵皺眉猶豫良久，手指擦過杯壁，上好的瓷具潤過指尖，他說：「大概那紅線出了什麼錯吧。」

「你倆別彆扭扭了百年，這下又是鬧什麼呢。」殷䅟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我娶媳婦的時候，你們就在鬧，現在還在鬧，你就服個軟，什麼事不能過去？殷䅟都對你服了百年的軟了，你就低低頭，應一下就好了。他天天的往你這跑，你又閉著關，你先前那個靈童換了也好，話也不會說，一點樣子也不像，不如這個。」

「嗯。」沈子熵冷冷淡淡的應了一下，「師兄你也別勸了，權當我倆沒有緣分，遇見的時候也不合時宜，那摘星殿的紅線當是弄錯了，可好？」他說這話的時候，雖是清冷的沒有表情，可張煜總覺的在那其中，聽出了些許的委屈。

「可這多少年了？多可惜。」

「錯了這麼多年了，也該是結束了。」沈子熵輕聲道。

「你這人啊，倔的要命，那這是你說的，屆時他擁著別人，你可別怨。」

「嗯，不怨。」

「你可別哭。」張煜站了起來，他瞪著沈子熵那張寒玉似的臉，好像要從那臉上看出些什麼情緒來。

「嗯，不哭。」

「你……唉……」張煜長嘆口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一口氣憋在喉嚨里，氣的要命，可又不想對自家這個冷冰冰的小師弟發火，只好甩袖走人，徒留沈子熵坐在原地，盯著打開的門，寒風灌入室內，原本溫暖的屋宇，瞬間涼了下來。

他似是感覺不到冷，把杯子里早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寒意灌入肺腑，他將杯子扣在桌案上，盯著外面某一塊地方出神。

他記得自己是爭取過的，只是沒爭取到，那時候手上全是血，流了滿地，凡間沒了記憶的殷䅟，摟著個妖嬈的美人，好不肆意暢快。涼薄的話從殷䅟嘴裡說出來，可周圍的人還是怪他不識好歹。

而今自己主動放手了，為什麼還說是他不好呢。沈子熵想不明白。但他一個人踽踽前行慣了，想不明白他也就不想了，他們若是要怪，那就怪好了，他又不是靠著人口舌過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