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珩的耳邊像是清晨時分擁擠不堪的菜市場，老阿姨們為了幾棵菜、幾兩肉和攤主討價還價，一聲比一聲大，一攤比一攤吵。刺骨的冷風裹挾著校舍深處的鬼哭狼嚎，在他的耳朵里撞出無數個淤青。

今晚的舊校舍，真的很吵。

靈魂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聲順著耳道毫不留情地撞在鼓膜上，像是學生時代最愛玩的擊鼓傳字，有用的沒用的信息一股腦兒全倒了過來——

「小豬蹄子今天穿了一身紅誒，喜歡，想穿，可是我打不贏她身體里的那個女人，可惡。」

「你可以選擇把小豬蹄子的靈魂擠出去，鳩佔鵲巢。」

「姐妹兒醒醒，這不是在演電視劇，強行附身有損靈體的。」

「不醒不醒，上次那三人探險隊，不是有個姐妹兒就附身成功了嗎？學學人家，想附就上！」

「那姐妹兒死很久了，怨念深得很，附身這種事so easy！」

「人家那不是怨念，是執念，是心結未了。」

「so，這和附身有什麼關係？」

毛線關係……

要是能交流的話，他肯定奉上這句話。顧清珩揉了揉疼得厲害的耳朵，抬頭看著神情微妙的栗川，她體內的靈魂似乎脫離出來了，悠悠地浮在她身後，和那群靈魂對話。

「如果你們想離開這裡的話，就請安靜下來。」

是個女孩的聲音，婉轉溫柔，像四月最和煦的那抹春風。不過這春風中，又帶了絲兒隆冬般刺骨的寒意。

顧清珩支起耳朵努力地辨認她，終於在隻言片語的尾音里確定了她的身份。

「你們吵到靈媒師先生了。」女孩柔軟的嗓音里染上了威脅之意，聽上去有點陰森森的，她說，「他這人脾氣不好，等會兒甩袖子走人了，我看你們怎麼辦。」

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去，靈魂們的聲音便沉寂了下去，空曠的舊校舍，終於回歸了它本該有的安靜。

雖然天降一口鍋，但還是得感謝這位故人的相助。顧清珩循著聲音的方向，堪堪對著女孩笑了一下。

謝謝。

無聲。

浮於夜風中的女孩回了個微笑：「無妨。」

輕飄飄的兩個字，卻猶如實質落在顧清珩耳邊，他頂著洛川白看智障的目光誇張的對著空氣作揖：「多謝女俠！在下一定找出真相為你沉冤。」

洛川白的臉如抹布皺在一起，顧清珩不為所動，睜眼說瞎話的技能再次開啟：「洛警官我們走，剛剛有位熱心小姐姐說我們今晚此行，必有大收穫！」

洛川白貓著身子站在警戒線下，臉上的表情比栗川頭上的麻花辮還要複雜，「小姐姐好看嗎？」

「白皙到隱約發青的皮膚，長及腳踝的發，你說好不好看？」

「好看……」

個鬼哦。

「兩位哥哥，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栗川是真的不想吐槽這兩個男人，這麼嚴肅正經的場面居然還在這裡扯皮，放懸疑小說里，讀者看了鐵定寄刀片，不僅拖劇情，還扯無關的東西。

扯淡的人轉身推開門：「let's go！」

這男人，到底是怎麼當上警察的啊。

靠臉嗎？

——不是哦，川白他，很聰明的呢，只是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

栗川不信，雙手抱在胸前，像個小大人似的，同身後的女孩爭論：不可能的，我這幾天有好好觀察過，他跟你說的完全不一樣。雖然不排除裝傻充愣的可能，但我真的無法理解他在警服外面套件風衣就來跟蹤我的行為。

女孩笑了笑：他只是脫線了而已，真的。

行吧，真的。

但這線未免拖得有點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