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這種東西永遠都是不分時間場合地闖入——

「川白，姐姐今天要出遠門哦，你要乖乖聽爸媽的話，不許哭也不許鬧。」

洛初筠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俏生生地站在洛川白面前，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沉重與悲傷：「一定要好好長大哦，川白。」

那時候的洛川白正值叛逆期，脾氣暴躁怪異，最聽不得這些話。他將手中的PSP遊戲機擱在茶幾上，眉頭微微蹙起：「你要去哪兒？」

「最近學校不是有日本交換生項目嗎？我們班僅有的名額被我拿到了，今天隨帶隊老師出發去日本，大概兩年左右的時間，所以以後姐姐不在的日子裡，這個家就拜託你了，一定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哦！」

洛初筠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滿心期待的樣子。

洛川白沒有立即回應，他的臉色甚至冷了幾分。

他的姐姐洛初筠，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因為她突然說要出遠門，而是因為，她說這些話時的語氣，像是永別。

「舉頭三尺有神明，看他願不願意實現吧。」

洛川白邊說著邊重新將遊戲機打開，不知怎的，他心情有些煩躁。

洛初筠不樂意了，明明從小到大都是有求必應的，怎麼今天忽然就不聽話了呢？

她不死心地又湊過去：「有志者事竟成，別指望莫須有的神明，川白你這麼厲害，肯定諸願成就……」

「那我怎麼現在還不是奧特曼……」洛川白打斷她，「我懷揣著保衛地球的夢想長大，可鳴人都結婚了，哥爾贊和美爾巴還沒有出現。」

「神不是說了嗎？要有光。你夜裡連燈都懶得開，黑燈瞎火的，神怎麼來給你實現願望？」

「可人家面面也說了呀，欲得光明，先尊黑暗。」

「行了，別整這些有的沒的，姐姐說的話呢都記住，最好是刻在心上。」洛初筠抬手理順他鬢角微亂的發，「以後啊，除了爸媽可沒人會這般對你耳提面命了。」

「說得好像你不會回來了一樣。」

洛初筠微怔，漂亮的眸子里沉澱著洛川白看不懂的東西，壓抑、沉重，令人幾乎踹不過氣。

從窗口漫進來的日光很好地將她的表情掩藏在陰影里，洛川白抬頭時，只看得清她微微上揚的嘴角。

「是啊，從今往後，我都將會留在那邊，不再回來。」

……

「川白，川白，川白……」

洛川白。

醒醒吧，她已經不在了。

潞河市的秋夜多雨，淅淅瀝瀝的細雨組成一支歡快的協奏曲，回蕩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栗川踢著紅色小雨鞋走太空步，她肢體動作不是特別協調，遠遠看著，跟提線木偶在跳舞似的。

哦，近看也是。

洛川白自回憶里抽身時，入眼便是那雙在雨中倒退般緩慢交替的紅色小雨鞋，笨拙卻歡快。

——這是專屬於十五六歲的快樂。

洛川白抱緊懷裡的書包，斂下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問栗川：「你知道南塘巷的煙雨齋嗎？」

「知道啊，就在我家隔壁。」栗川踢掉雨鞋上的泥，「老闆娘可漂亮了，可惜腦子不太好使。好幾次路過煙雨齋門前，都瞧見她和空氣說話下棋。」

「人不中二枉少年。」洛川白看著她，表情認真，「我以前也是這樣的。」

栗川將雨衣抖開，套在身上：「照你這麼說，那些所謂的靈媒師其實是中二病的產物？」

洛川白揉亂她額前的劉海，轉身蹲在她面前：「你知道的，我沒有這個意思。」

栗川很自覺地趴在他背上，細長的雙臂圈著他：「說得我好像知道你什麼意思似的。」

「不然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為什麼你覺得隨便披件破爛衣服就沒人認得出你了？好歹在臉上抹點鍋底灰啊！大哥。你這樣同那些以為胖次外穿就是超人的中二少年有什麼區別？」

「有啊。」

「嗯？」

「我是警察。」

「……」

行吧，中二警察洛川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