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川確定自己被人跟蹤了。

這不是少女的被害妄想症，也不是舊校舍探險卻神秘失蹤的後遺症，她是有證據的——

9月26日，晚八點左右，她從位於錦繡路南三段的補習班出來，在十字路口的報亭遇見背著小音響的瘸腿流浪漢。

當然，這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除了這位流浪漢長得有點帥氣。

9月27日，早六點左右，她從位於南塘巷的家裡出來，在巷口的大槐樹遇見坐在紙殼上乞討的盲人流浪漢。

依然沒有可疑的地方，栗川甚至因為他旁邊小紙箱上的標語把早飯錢給了他。

——我能感覺到陽光落在身上時毛絨絨的暖意，這真是美好的一天，可我卻看不見。

不僅帥氣，還文采飛揚，多棒啊，命運可真是個殘忍的劊子手。

9月28日，也就是今天。

被稱為逢魔時刻的黃昏，陽光淺淺地印在巷子一側的斑駁牆面上。栗川站在偶有人來去的巷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大槐樹下的身影，今日份的流浪漢是賣藝的。

二胡聲悠揚凄切，順著晚風飄出去很遠。栗川捏著手裡僅存的大辣片，猶豫許久，還是放在了他面前的紙箱子里。

她靜靜坐在旁邊聽他拉完一曲，憋在心裡許久的話隨著沉入地平線的夕陽蹦出了喉嚨，她有些為難地問：「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了？」

年輕帥氣的流浪漢微微一笑，「身似浮萍心似鶴，何處安家隨緣分。姑娘，你我今日相遇不過緣分一場何來跟著你之說？」

「初遇是緣分，再遇是巧合，還遇是預謀。先生你這般年輕有為，為何不找份正經工作呢？」栗川拿回她的大辣片，拆開，「我覺得潞河市警局特別行動組組長就挺適合你的。」

「正義感十足的人民小警察，可以隨隨便便對一個未成年少女大吼大叫，取蚌精女孩這樣的綽號，多nice啊。」

流浪漢，也就是洛川白，神色複雜的放下二胡，問：「你怎麼認出我的？」

栗川咽下最後一口大辣片。油乎乎的爪子在他衣服上隨意抹了抹，答非所問：「我以為便衣警察是穿著簡便的衣服，而不是在警服外套圓領風衣。洛警官，我有時候真的懷疑你是不是交了智商稅，徽章大咧咧的暴露在陽光下，生怕閃不瞎別人眼似的。」

「也虧得現在是太平盛世，而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女。」栗川嘆了口氣，話鋒忽然一轉，晶亮的眸子里翻湧著洛川白看不懂的情緒，繁複冗雜，「仔細算算年齡，川白你也應當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家裡老人常說，什麼樣的年齡做什麼樣的事，你已經長大了，這些掩耳盜鈴的事兒也該收起來了。」

「有時間跟蹤我，你還不如去潞河中學的舊校舍瞧瞧，那座舊校舍，可是藏著大秘密吶。」

「警察這行業呢，諸事難料，保不定哪天就英勇捐軀了，所以你啊，多長幾個心眼，保護好自己。」

應該要反駁的，這人小鬼大的中學生，搞得好像她是長輩一般，可到最後，洛川白只是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像鬧彆扭的孩子一樣。

日月交替，藏藍色的天幕上繁星點點，借著清冷的月輝，栗川揉了揉他柔軟的頭髮。

「晚安，川白。」

少女特有的嬌軟嗓音中夾裹著一絲不屬於她的溫軟，晃悠悠的與記憶中某道聲音重合。

恍然間，洛川白似乎看見記憶中的少女站在栗川身側，潔白的衣裙在夜風中開出白色的花，笑容明凈。

「好久不見，川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