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水已經打好了，可以起床了。」

方悔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一張鋪著緞面褥子的軟床上，這裡明顯不是他的卧房，難道又是夢嗎？

床前站著一人低著頭侯著他，身穿粗布亞麻的外衣，頭髮隨意在腦後束著，頭壓的低低的，似是有些許懼怕他。

待那人抬頭，方悔當即想驚呼出來。

清漣？

方悔連忙想要上前抱住這人，卻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身體的行動。

雖然有意識，但他卻似乎只是個旁觀者。

「少爺……」

「好了好了，我聽見了。別以為誰都跟你似的身體殘缺。」

方少坐起來，被夜小七伺候著穿衣，窗外吹進的寒風凍得他直打哆嗦。

「小瘸子，天氣這樣冷，我昨日剛搬回來的那兩朵半面塗茶，可別給我凍壞了。」

夜小七搓搓已滿是凍瘡的手，回道:「我一早便去在花盆旁生了炭火……」

「乖……」方少偏頭看他一眼，「他們可比你金貴，要是出了什麼差錯……」

方少面上浮現出笑意。

「我就把你另一條腿也打斷。」

「!!」

夜小七一驚，手上的動作都僵了許多。

見他這樣，方少又笑起來。

「你怎的這樣怕我，你不是口口聲聲一直說深愛著我嗎？」

「我……」

方少穿戴完畢，準備出門。

「行了，你八成又要說什麼我與你是前世相愛的戀人，我們綁了紅線，跳崖殉情，約定什麼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方少理理袖口，面上嫌惡。

「男人愛上男人，真令人作嘔!」

「!!」

夜小七聽見這話，神情大變，最終卻只是攥了攥衣角，開始整理房間。

方悔的意識就飄在附近，他也理不清這次的夢是怎麼個故事。

聽那個與自己有著一張臉的闊少的意思是……清漣還記得前世的事？

那就是說，這個夢便是他們二人所約定的來世？

但為什麼這個自己的轉世看起來不僅絲毫不記得前世的事，反而對清漣十分厭惡？

方悔又在夜小七身邊飄了兩圈，發覺他似乎右腿有所殘缺，走起路來很是困難。

難怪闊少會叫他小瘸子。

方悔停在他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頰，沒有觸感。

夜小七將房間收拾好，方悔本想跟著他走，意識突然受到一股大力拉扯，再回過神時又到了方少身邊。

方少正遊走於一個大型花卉市場，冬日的花看來看去也就那麼幾種，他挑了半天也沒看上眼的。

「方少爺……」一中年男人小聲上前道，「後院今天有好東西。」

方少聞言瞬間來了興趣。

「連曹掌櫃都說是好東西，那我一定得去看看了。」

方少跟著曹掌櫃前往後院，那後院中間有一大圓缸，缸中長著一朵緊閉的蓮花。

「曹掌櫃說的好東西該不會就是這朵破蓮花吧？你應該不會不知道我雖然愛花，但眼光也挑剔得很。再說，這種天，蓮花怎麼可能養得活？」

「方少爺，這我當然知道……這蓮花可絕不止看起來這般普通。」

「哦？」

「這蓮花不但能在冬日盛開，盛開的顏色還如鮮血般嬌艷，每瓣蓮都宛如少女的紅唇，勾人心弦。」

「……」

方少雖有些心動，但這話聽起來怎麼都有些不大靠譜。

「我方不易，只信眼見為實。」

曹掌櫃面上糾結，又開出條件。

「我能讓方少爺你看一眼這蓮花盛開的模樣，但若是方少喜歡，就必須一口價買下來。」

「這你放心，京城中誰不知道，我看上的東西，一定說一不二。」

曹掌櫃點點頭，吩咐小二去取來一手掌大小的玉瓶。

他打開瓶塞，將裡面的東西沿著缸壁倒入缸中。

方少緊緊盯著那蓮花，

在場所有人皆屏氣凝神，被盛開的蓮花吸引了目光。

方才曹掌櫃所說，絕無虛言。

這蓮花，果真有勾人心弦之美。

方少還想走近細細去看，蓮花隨風搖曳，而後緩緩閉合了花瓣。

「曹掌櫃!這花我要了!開個價吧!我絕不還價!」

曹掌櫃安撫住方少。

「方少爺，您別急啊，我還有一件事得跟您說。」

「什麼？」方少立時因曹掌櫃這番話犯了噁心。

先勾起他的興趣，再把難辦的事說出來，真倒人胃口。

「這血蓮盛開，有一樣東西必不可少。」

「是剛才瓶子里的？那東西是什麼？」

曹掌櫃湊近他的耳畔，「是心頭血。」

「心頭血？!」方少驚呼，「從哪來的？」

「這……顧名思義，當然是要取人心尖的血。」

「那豈不是要剜人心臟，這人的心被挖開，還能活嗎？」

「八成是活不了的……而且，也不是誰的心頭血都行。」

「嗯？」

「必須得是擁有一顆赤誠之心的人的心頭血，澆灌蓮根，才能開放。」

「赤誠之心？這上哪找去？」

曹掌櫃搖搖頭。

「罷了……我再考慮考慮吧，總不能把花買回去不能開，我豈不是虧大了。」

「嘿嘿……行，方少爺您考慮好了再來找我，我給您留著。」

「嗯。」方少輕輕頷首，帶人離開。

…………………………

「心頭血？還得是赤誠之心？」

方少進自家門，往後院走，越想越覺得好笑。

這年頭，哪有什麼質樸的赤誠之心，又甘願獻出心頭血的？

那曹掌櫃八成真的是在框他。

方少走進院子，看見夜小七正在照看他的半面塗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