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個孩子是你們學校的啊！」媽媽搓著手，滿懷讚賞地感嘆著，「你們一中還真是人才濟濟！」

於樂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雙手叉在衛衣的口袋裡。方才和宋尋歌的對話一遍遍在腦海中倒帶，使他覺得有些許不真實。如若不是他手中緊握著的那塊方巾，或許他真會以為這一切只是心血來潮後意識上演的一出奇劇。

他說，我們是朋友了？

於樂在心中轉著彎兒。

「這個同學我以前也見過。」於音笑著說，「去年南方鋼琴大賽的決賽在我們學院，他拿了一等獎，是我給他頒的獎。」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會那樣說。於樂咬了咬手指，心裡想道。

「話說回來，小音呀，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坐呢？雖然你們有專席，但我們那一塊兒也沒坐滿人，你可以上來和我們一起坐的呀。」媽媽說。

「唔，我……」

車窗外的斜暉在她一頰上照出一方緋紅，她有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嗯……其實……」轉過身來，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又速即消失了，只是聳聳肩，「我……其實是拿了兩張請假同學的邀請函給你們。如果我和你們坐一起，或者讓你們和我坐到音樂學院的專席去，可能就……嗯，不太合適。」

怪不得呢！看來學長見到我和姐姐同時在場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為什麼會來了。之所以不叫我說出來，肯定也是因為他知道說出去了，會對姐姐不好……於樂恍然大悟。

學長還真是個細心的人吶！

「嗨喲！」媽媽無奈地拍了拍大腿，對於音說，「那這演出看得還有啥意思？本來以為能和女兒一起看呢！」

「媽，話不能這樣講呀！姐還不是為了讓咱倆能放鬆放鬆？」於樂歪著頭反駁道，「再加上這次演出明明很精彩呀，您剛剛也說了，那位……同學，彈得很好不是嗎？而且沒和女兒看，和兒子看了呀！」

媽媽撇了撇嘴，戳了一下於樂的腦袋，笑道：「是是是，和我兒子一起看的！」

「就是嘛！我們是一家人呀！」於樂嘟著嘴，說道。

於音見媽媽和弟弟說著笑，嘴角微微上揚，轉回身坐好。她慢慢從提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機，點開息屏，一個俊秀的長髮男孩的照片便浮現了出來。

……

「同學你好，我叫白馬。」

……

她記得第一次與他見面，是在一年前，音樂學院的迎新典禮。那時候，她19歲，他20歲。

「白馬？」

她記得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就覺得他在拿他的網名頑笑。當時風行給自己起文藝的綽號並以此自居，連她自己也如是；面前這位留著意式咖色波浪長發的文青，怕也不能免俗吧？

「20級，鋼琴系。」

他笑起來的樣子還真像童話中描述的白馬王子。那海浪般的長髮，鋒利的劍眉，黝黑的眼瞳，纖薄的嘴唇，好似一幅日系人像。只是他會撩發，會挑眉，會眨眼，甚至連他呼吸中吐露出的那絲淡淡的香味，都比任何一幅畫更加迷人。

「你好……我叫於音。20級，管弦系。」

她知道的，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上他了。

後來，他說要給她伴奏，幫她譜曲，還說她拉提琴的模樣宛若阿波羅座下的繆斯。她記得自己在他面前總是臉紅，總是羞怯。哪怕他和她講過，要放心，要勇敢，可她在他懷裡，她還是只剩下無可救藥的酥軟。

「於音，我喜歡你。」

她記得那個天朗氣清的午後，他拿著一束潔白的茉莉向她表白。淡黃色的襯衫，雪白的花格子弔帶褲，他像是中世紀城堡中的公爵，追求一位懵懂的鄉野女孩。

「我也喜歡你！」

她記得她答應得很爽快，也記得那一瞬撲入他懷抱時的溫暖。從那時起她便戀上了他的懷抱，戀上了這世間與他相關的一切。

她還記得……

「姐，該下車了！」

於音一嚇，忙把手機翻倒，抬起頭，見於樂拉開了她的車門，媽媽也已站在了車外。

「哦……」她尷尬地笑了笑，掃碼付了車費，便把手機好好地收回提包里，下了車。

回到家中，媽媽去廚房準備晚飯，於音拿了琴盒去陽台練琴。於樂見沒人與他說話，便一個人回到卧室躺下，打開了微信。

這時，唐玲玲的一條信息跳了出來。

「不會吧不會吧？真的這麼巧嘛？」

於樂笑著打字，回覆道：「是啊，我也不敢相信！」

「緣分！」唐玲玲回覆道。

於樂忍不住噗嗤一笑。

「不過你說那個正妹理事長也在，還給他送花，怕不是他們倆……」

於樂眉頭一緊，回覆道：

「應該不是吧。說不定學長他是代表學校文藝部來演出的呢，這樣的話理事長也來不挺正常的？」

奇怪，我緊張什麼？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總覺得那裡撲通撲通的。

「哇，學長？都這麼親切了嘛？」唐玲玲回覆道，還發了一個「吃瓜」的表情包。

「什麼鬼！」於樂忙打字，「人家高二，我高一，可不是應該叫學長嘛！」

於樂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有些發燙。奇怪，怎麼會這樣呢？

唐玲玲接著發信息道：「行行行，那你有沒有問他呀？」

「問他神馬？」

「問他為什麼會來演出呀，為什麼正妹理事長也在呀之類的。」

「拜託……」於樂打字道，「我這麼八卦幹嘛呀？」

是呀，我這麼八卦幹嘛呀！

「也是哈。」唐玲玲回覆道，「人家『高層』的事情，你這個傻冒，還是少管些比較好。」

於樂順手回覆了一個吐舌頭耍賴的表情包，便關上了手機。

「白鷺理事長，不會真的和學長……」於樂翻了個身，喃喃著，「可是學長好像才轉來一個星期吧，如果他真的和理事長是一對兒，那這也……太快了吧……」

他嘟囔著，又從衛衣口袋裡取出那張方巾，放在手掌上摩挲著。

除非……他倆之前就認識？於樂心想。

「哎呀！」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我這是怎麼了呀，想這些作甚！」他一下子坐起身，把宋尋歌的方巾小心翼翼疊好，又從床頭櫃上抽出一張面巾紙來，細細包好。

「還是找個機會把這個還給他好了。」於樂說著，把方巾揣回了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