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漸漸死去……人心不過是活著的墳墓。」

安易溫從書架上拿下一本筆記，在第一頁上有人手寫寫下這樣一句話，安易溫撫過娟秀的字跡，輕聲地念出每一個字，他將筆記本抱在懷裡，他不懂這句的話，他只在意親手寫下這句話的人。

好像這樣能與她更近一些，好像這樣心會被甜蜜填滿。

他是一個懦弱的人。

卻愛上了一個無畏的人，她如同陽光般燦爛，如同火焰般熱烈，如同疾風般不羈。安易溫抱緊了懷裡的筆記本，靠在書架上坐下，閉上眼，是她的音容笑貌。

她實現了她的理想，脫下舞鞋，當了一名記者。

窗外的天空，灰濛蒙的，一場大霧之下，模糊了世界，模糊了時間。

這樣渾濁的空氣，令人窒息、難受，吸入口鼻的彷彿是屍臭。

不知道多年來的生意給L帶來多少的財富，不知道他還有多少棟像這樣的郊區別墅。邊西辰還有周銘幾人跟著周先生來到L的這棟別墅里。

後面的花園裡擺上了桌椅，準備好了迎接客人的物件。周先生和L在躺椅上，抽著雪茄，不時地交談著，周銘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時起身給兩位老大遞東西，或是接下未道完的話，他做起這些事來依然保持優雅風度，挑不出任何毛病。

「小周也嘗嘗這雪茄的味道。」L對周銘很滿意。

周銘在享受上不曾虧待過自己，他對這些東西熟悉得很，點煙的動作很漂亮，連吐煙的動作也令人賞心悅目，煙給懂的人才不會覺得浪費。

這樣的手下，能幹，得體，談吐得當，不丟面子，更重要的是很會捧人。叫人滿意不過了。

至於邊西辰充當則充當背景板，說些好聽的話？不存在的，他一開口，估計L這老傢伙會氣得心肌梗塞。他站在旁邊笑也不是，板著臉也不是，能被忽略，當成空氣也不錯。

邊西辰注意到旁邊有一個玻璃花房，貼在玻璃上的都是一些玫瑰百合的花卉，應該不單單只是一個花房，在被擋住的陰影里還掛著不少東西。

「那裡面的是一些曾經的收藏品，」L此刻像極了一個和善的老人，他會滿足你的好奇心，他讓人帶邊西辰去看看，「去吧，你看起來對我們這些老頭子的聊天無聊。」他打趣道。

周銘放下了雪茄，笑道：「他就是那麼一個無趣的人。」

周先生眯著眼睛抽著雪茄，看不懂他。

邊西辰沒有推脫，推開花房，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花香，耳邊是輕柔的鋼琴樂，陽光在玻璃的折射下形成一條條夢幻的彩虹，不僅僅只有鮮花，還有各種奇異的植物，橄欖枝點綴在白色的塑像上，格外聖潔。

「音樂能讓人感到愉悅，也會讓鮮花更為馥郁。」

「呵。」皮笑肉不笑，邊西辰這傢伙總會人覺得冒犯。

花房掛了許多的少女的畫像，還有一些照片，有上了色的，有黑白，大多都有些年頭了。邊西辰問道：「這些是L老先生的收藏品嗎？」

意味不明的輕笑，那人笑著回答道：「畫當然是了。」

邊西辰看了一眼身邊男人，他明白了未說出口的話。

都是12歲以下的女孩，還很稚嫩，但是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穿著華貴的小洋裝，她們表情豐富，有活潑，有憂鬱，有好奇，有興奮，有害怕，但是不變的是迷茫。

其中有一張畫引起了邊西辰的注意，唯一的一幅成年女性的肖像，嘴唇緊抿，目光堅毅，畫的右下角貼有一張上了色的照片，一個穿著舞鞋的扎著兩隻辮子的女孩，辮子上扎著粉色的髮帶。照片有些年頭了，面孔已經模糊，但是莫名覺得這個小女孩是個倔強的小姑娘。

「她是誰？」

「一個漂亮的皮囊罷了。」

這個人是記得她的，但是邊西辰沒有繼續追問，她頭上粉色的髮帶和紅色的舞鞋，不由地讓人想起了小蜻蜓。

邊西辰自然地視線移開，去看旁邊的花草。

花房裡保持恆溫，加濕器一直運作著，溫暖的空氣在玻璃上凝結成薄薄一片水霧。邊西辰在花房裡待了一會兒，看到周銘有些凝重的臉色變得緩和就出去了。

好好地將周先生送回住所後，邊西辰再上車前問周銘：「徹底談崩了？」

周銘難得臉色難看，「差不多，」他心情很差，先前一直忍著沒有流露半分，扯了扯了領口，解開一顆扣子，「該死，被當猴耍。」

「說不定周先生早有準備。」

周銘沒有回答，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了心情，「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嗯。」

邊西辰開車經過T大樓，再往前緩緩開過一條整街，他聽到了寺廟深處的鐘聲，他將車停在路邊，抬頭看到不遠處高起的廟宇。

古剎，深藏在黃色的高牆內，鐘聲暫歇後又悠悠響起，深沉厚重的，從廟宇內盪開，穩穩向四周傳遞，一切的不堪骯髒彷彿在這鐘聲里無所遁形。

這裡曾經是個街心公園，漸漸地被雜亂的矮屋圍困，樹木花草腐爛在地下，如今只留下兩堵牆中間的一個半個人大小的許願池。石頭雕的許願池上一層油黑的青苔，被風雨侵蝕的殘破不堪，中間發黑的積水裡飄著半腐爛的葉子和垃圾。

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趴在許願池邊，伸手在水裡撈。

「喂，小孩，」邊西辰拉下了車窗，戲謔道，「拿幸運池裡的錢是要缺德的。」

小孩抬了抬頭，沒有理會，希望能撈到幾個硬幣。

「啪——」

小孩眼前濺起一小片水花，幾枚硬幣墜入水中，還有一些掉落在地上。

「給你了。」

邊西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古剎，他想起那個畫中的成年女性是誰了。幾年前有一樁事鬧得沸沸揚揚——一個女記者誹謗L老先生。她後來被取消了記者的資格，再然後就沒有她的消息了。

「有意思。」說不好這個女人和安易溫有聯繫，但是這些都不是他該操心的。「混日子就好。」邊西辰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他不怎麼戴眼鏡，麻煩，全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