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雙手垂在身前，抬頭瞧了我一眼又快速低下去，神色頗有些無措，接著她拿起桌上的劍，小聲跟我道歉：「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我看著她委屈的雙眸，又不可抑制的心軟了，對女孩子，我總有一份說不清的憐惜。

「等等。」

我趕到前頭攔住她，鄭重道：「今日我也有不是，這個房間是我方才訂的，若姑娘肯留下來，也算是我給你賠罪了。」

挽月驚訝的看著我，我將她拉回房內，寬慰道：「只管住下就是，這麼晚了客棧也沒有空房間，你一個姑娘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挽月攥緊了長劍，問我：「那你住在哪？」我笑道：「隔壁是我的朋友，我去那裡與他同住。」

挽月隻身前來，身上值錢的似乎也只有一把劍，也不知前些日子怎麼熬下來的。

「對了，等會我讓小二給你送點飯菜上來。」

挽月默默點了點頭，我自覺不該久留，便轉身出去，到門口的時候，她卻突然叫住我。

「那個.......」

我不明所以，回頭看她，挽月糾結了一會，接著便鼓起勇氣似的說：「以後喚我挽月就好了，不必姑娘姑娘的。」

我笑著點點頭，禮尚往來道：「我叫槐序。」

告別挽月，我下樓去找小二，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身無分文。

我搓了搓衣擺，還是決定去跟元禮要銀子。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必那麼客氣，況且元禮有錢的很。

我默念幾句「我臉皮厚我臉皮厚」給自己打氣，便穿過樓梯間的縫隙去看元禮的房間，那裡緊緊關著，黑漆漆一片，方才我出來的時候沒在意，如今卻覺得十分奇怪。

隔壁鬧出那麼大動靜，元禮神思敏銳，不可能沒有察覺。

我心一驚，趕緊衝上樓，猛地推開了元禮的房間。

「元禮.......啊！」

床榻上倚著個人，依稀是元禮，但不知是誰往門口放了一張椅子，我被絆了一跤，摔得眼冒金星。

元禮披衣而起，舉著盞油燈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趴在地上，茫然回視。

「槐序？」

我反應過來，看見他白色褻衣下微露的精壯胸膛，忍不住老臉一紅，我頭朝著地，幾乎要縮成一隻鵪鶉。

元禮伸手將我拉起來，我聽見他在我耳邊帶笑的聲音：」你怎麼會在這？」我心裡偷偷舒了一口氣，剛要找個借口掩飾過去，卻聽得他又戲謔道：「槐序哥哥？」

我：！！！

我喉嚨一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我猜想我的臉紅一定蔓延到了脖頸，熱得我一陣陣的心慌。

我縮著脖子，把頭埋到頸窩裡，瓮聲瓮氣道：「我夢遊了，現在要走了。」我嘴上這麼說，腳卻仍不動，因為隔壁還有個挽月餓著肚子。

元禮突然把手放到我的脖子里，我被冰的顫抖了一下，他重複道：「槐序，你來這裡做什麼呢？」我琢磨他的語氣，不知為竟有種壓抑的痛苦，他在壓抑什麼呢？

空氣中傳來隱隱的藥草香，剛剛我摔倒時抓到的應是一把紗布，我福至心靈，反手抓住他，輕聲問：「元禮，你是不是受傷了？」

元禮一僵，把手從我脖子上放下來，立刻反駁道：「沒有。」

我才不信。

血腥味都快漫出來了。

我取過他手上的油燈放在桌上，從櫃子里翻了個更大的出來。

嘖，這家客棧忒摳了，蠟燭和油燈都如此劣質。

我搖了搖頭，把燈點上，然後回身去扯元禮的褻衣。

「槐，槐序......」元禮護住自己胸前的衣裳，結結巴巴的叫我，我難得看到他白皙的臉上泛起薄紅。

這時候他倒想起來臉紅了，方才調侃我還游刃有餘。

「槐序，我沒有受傷。」元禮握住我扒上去的手，義正言辭道，我對他微微一笑，使勁扯開了他身上的褻衣。

待看清他身上的傷時，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止不住的心疼起來。

肋骨兩側散布著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形狀似是什麼大型禽類的爪子，鮮紅的血正源源不斷的從皮肉裡面滲出來，味道不算很大，穿上衣服也顯不出來，應該是元禮施了什麼遮掩的術法。

元禮看見我神色不好，連忙將衣服掩起來，勉強笑可了笑，笨拙道：「無事，這傷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不痛的。」

怎麼會不痛呢？我不想去問元禮受傷的原因，也許這就是他要在凡間辦的事，可現在的元禮像個小傻子，惹得我好想哄哄他。

我又小心翼翼的拉開衣服，仔細分辨那幾道傷痕，中間粗糲兩頭較為細緻，血肉外翻卻並未傷及骨頭，應該是桁澍鳥的手筆。

桁澍鳥，喜陰濕，體巨大，喙極厲，爪形怪異，叫聲如鳶，與之久待則心智被惑，以祝融草汁可解。

現在元禮確實成了個小傻子。

幸好桁澍鳥的爪子沒毒，祝融草也易得。

我微微嘆了口氣，讓元禮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去撿地上滾落的紗布。

我拿著紗布，元禮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一副等著我同他說話的模樣。看來元禮的心智越變越小，此刻是變回了孩童時候，但不如那時候聰慧就是了。

這樣一張臉，加上元禮平時的性情，我略想了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元禮聽見我笑，便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著我，我忍住笑，誘哄道：「元禮，槐序哥哥給你包紮了。」

元禮點了點頭，主動將衣裳敞開給我看，我湊上去，感覺這樣仍是不太方便，便動手想將他的褻衣給脫下來。

不曾想元禮竟微微抗拒起來，從小養成的端正守禮又來了，我便低頭對他說，「我是哥哥，沒事的，脫了衣服包紮會更方便的。」

元禮很善解人意，遲疑了一會便點頭同意了，我順利的脫了他的衣服。

元禮看著不壯，甚至穿著衣服還稍顯瘦削，沒想到手臂胸腹上的肌肉一點不少，線條還流暢漂亮。

我把紗布纏上去，看見自己瘦弱蒼白的手臂，忍不住一陣羨慕。

我彎著腰包紮，旁邊元禮卻突然道：「你不是哥哥，你是槐序。」

我驚訝的看著他，元禮接著道：「你是槐序，我是元禮，都是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