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說: 我不做神仙好多年 作者:东风至 字數:2396 更新時間:2021-06-30 04:19:03
晚上想吃什麼?
我睜大雙眼,一時無言以對。
這句話居然會從不食人間煙火的元禮神君口中說出來,我擰著眉,疑心自己養了個假孩子。
他向來不喜歡凡間,更不願意提及凡間的一切,今日竟會主動向我提及酒樓,實在是一件稀罕事。
元禮小時候性子極其乖巧,從不哭鬧,但喜歡偷偷生悶氣,我以前光是問他生氣的緣由便要費許多功夫,更別提哄他需要的那份耐心了。元禮父親是帝君,母親卻是凡間女子,他自幼喪母,父親又公務繁忙,所以很多時候是我在照看他。
我是天生的神仙,瑤池靈氣幻化成的小嬰兒,由師尊親自撫養長大,一直長到少年時期,約莫凡間12.3歲的樣子,元禮出生了。
我曾在喜宴上遙遙見過他母親一眼,是個十分溫柔美麗的女子,我還曾和師尊說過這件事,不過師尊聽後只是微微搖頭,一聲嘆息。
後來沒幾年便聽聞她鬱郁而終,我也深感惋惜。
那時元禮還是個小娃娃,不知何時見到了我,便央他父親向師尊討我過去陪伴他。我自小性子頑劣,整日賴在師尊身邊,將他老人家的府邸攪得雞飛狗跳,於是當晚聽到帝君發話,他便連夜將我打包到了元禮的住處。
我站在寬敞的庭院里和小元禮大眼瞪小眼,他瞧了我一會,便慢吞吞的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帶著笑軟糯道:「哥哥,你來啦。」
從小和諸多糙莽師兄為伍的我,簡直要被這一聲童稚的「哥哥」叫軟了心腸。這樣一個乖乖巧巧、善解人意的小糰子,怎麼會喜歡和我一起玩呢?那些年我躺在床上,替小元禮掖被子的時候,總是會想到這個問題。
不過,以前終究是以前,現在的元禮是一個孤傲驕矜的大人了。
我微微仰起頭,才驚覺元禮已經這樣高大,我的臉似乎只能挨到他的脖頸。我悄悄湊過去比了比,冷不丁元禮回過頭來,我額頭猛地撞上了他的下顎。
「啊!」
「槐序?」
元禮輕輕撥開我蓋著額頭的手,替我揉了揉,擔憂道:「紅了一片......」
我淚眼迷濛的看著他,元禮瞧了瞧我,好笑道:「怎麼突然湊那麼近?」我哪能說出來,只得囁嚅道:「沒,沒什麼......」
我推開他的手,鎮定道:「我餓了,現在去望月樓吃飯吧。」
「好。」
「等等,我......我沒有銀子。」
話一出口,我簡直想鑽進地洞里醒醒腦子,不知為何,面對東衍時,我窮也窮的坦坦蕩盪,自以為朋友之間不必計較太多,等我有銀子了請回來就是,可是面對元禮,總覺得哪裡奇怪。
或許我一直拿自己當個長輩,心裡不願意讓元禮這個晚輩來出銀子罷。
元禮停在原地,過了一會,才冷淡道:「你非要與我分的這麼清嗎?」我一怔,發覺他誤會了我的意思,想解釋又不知如何開口。
「我......我不是.....」
「走罷。」
元禮鬆開我的手,徑自往前走去,我待在後頭看他背影,覺得他似乎有點難過。
自元禮長大之後,我好像總是不明白該如何與他相處,經常惹他生氣,又不能像小時候一樣,死皮賴臉的追問他生氣的原因。
我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上去拽住了元禮的衣袖,
「元禮,等等!」
「怎麼?」元禮聲音沉沉,卻沒有扯開我,我鼓起勇氣道:「元禮,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小輩出銀子,不是,我是說,不願意讓你一個人出銀子.......」
我語無倫次,卻始終解釋不清。
「小輩?」元禮轉過身來,低聲念這兩個字,「然後他盯著我,眼裡又浮現出那種傷心的神色來。
我一時無措,竟抬手想去遮他的眼睛,元禮握住我的手腕,勉強笑道:「你餓了,先吃飯罷。」
......
用過飯之後,元禮依然情緒不佳,我們便隨意找了家客棧住下來,我蹭到房間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發現很是冷肅。
他站在隔壁房門外瞥了我一眼,沉聲道:「有什麼想問我?」
我嘿嘿一笑,腆著臉道:「你來凡間,辦的是何事?」
元禮表情平淡,抿著唇道:「不過是父君交代的一些小事,等辦完,我便送你回你的住處。」
我點點頭,目送他進屋子裡去了。
我打開房門,兩隻腳剛踏進去,脖子上就架了一把長劍,我微微扭過頭,看見了一張如冰賽雪的臉。
「姑娘,敢問......」
「別動!」
這姑娘關上門,同時把劍往我脖子處緊了緊,冷聲道:「你與周銘相識?」
周銘?看這架勢,莫非他倆有仇?
我略一思索,坦誠道:「今日初識。」
「胡說,你們在茶攤上相談甚歡,怎麼可能是初識!」
我:.......
我只得捻起兩指移開她的劍,對著她瞪大的雙眼,謙虛道:「姑娘你看,我何必騙你?」
她緊緊攥著劍柄,卻無法使力,一時急出了滿頭細汗,我想了想,覺得這樣對一個姑娘不好,便奪了她的劍,點了個穴道,將她定住了。
我扶她到椅子上坐好,誠懇問道:「我確實與周銘不熟,不知姑娘和他有何仇怨?」
我見她不說話,便也不著急問,只悠悠觀賞起她的劍來。
細長的一把劍,精巧輕盈,一看便是女子所使,難得的是劍鋒處寒光凌冽,頗有削鐵如泥的勢頭,我摸到劍身,看到側面刻著「挽月」二字。
「挽月姑娘?」
垂著頭的姑娘聞聲驚訝抬頭,看清我手裡的劍之後,忍不住怒斥一聲:「混賬!別碰我的劍!」
她說話氣勢攝人,眼中卻含著盈盈淚光,我一驚,連忙放下劍,慌亂道:「這......你別哭啊,我放下我放下,別哭了!」
我手忙腳亂的哄了一會,把她放開了,雖仍是對我怒目而視,卻也不再拿劍指著我了。
我厚著臉皮問道:「挽月姑娘,敢問周銘與你有何過節?」
挽月一怔,接著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她恨聲道:「周銘逼死了我的姐姐!」
我被她驚得愣在原地,光這一句話,我已想像出了無數話本子。
周銘衣冠楚楚,溫文有禮,難道背地裡其實是個披著斯文外衣的禽獸嗎?我回憶與他相處過的片刻時光,越想越覺荒唐。
我看著挽月憤恨的神情,心念一動,若說這事是李岩幹的倒更可信。
對了,李岩!
我湊到挽月跟前,試探道:「挽月姑娘......」
「走開!」
挽月把眼淚一抹,又變回了方才那個兇悍的姑娘,我訕訕一笑,尷尬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我摸摸鼻子,沒有反駁,只說:「挽月姑娘,你想如何為你姐姐報仇?」
「自然是殺了周銘!」
這姑娘如此衝動易怒,到時誰殺誰還不一定呢,我嘆了口氣,到底沒有反駁她。
「既然我與周銘並不熟識,那姑娘可否讓我先休息。」我倚在門檻上,擺出送客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