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 第十二章
小說: 熱戀存檔讀取中 作者:碎海 字數:3483 更新時間:2021-06-30 04:15:46
接下來的幾天嚴哲明顯能感覺到姜以律在避免和自己產生肢體上的接觸。
在早上上學的路上姜以律的腳步會快上幾分,和嚴哲保持一米多的距離。嚴哲嚐試去把手臂勾搭在姜以律的肩膀上,姜以律都會躲開。
在晚上,姜以律嚐試避開嚴哲先走。奈何嚴哲就坐在姜以律旁邊,嚴哲總是先人一步攔在走道上。斜挎著書包,等著姜以律。
姜以律看見嚴哲總是莫名的心悸,可是並不恐懼,只是感到難堪。但是這種難堪只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嚴哲依舊如常。
姜以律躲不開嚴哲。
嚴哲會一臉焦急地攔住姜以律,擔心地詢問姜以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姜以律無可躲避,只得不斷告訴自己是身體不適導致的心律不齊。
導致姜以律躲避嚴哲的並不是小拇指傳來的溫熱的觸感,而是一片漆黑中輕柔的安慰聲。
「別怕,別怕。」
「我在。」
我在。
姜以律害怕這種溫柔,溫柔會令人上癮。而上癮的東西往往會讓人丟盔棄甲、遍體鱗傷。
嚴哲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是他不願意把自己隱秘的心思大大方方的敞開在姜以律面前。這個心思是不該存在的,它於眾人來說是禁忌的,是被眾人所不接受的。
嚴哲一把拉住姜以律的手腕,突出的腕骨恰好被握在手心裡。「你在躲什麼?」
姜以律撇過頭,避開嚴哲的眼神。「我不知道。」他沒說謊,就是不由自主地他不敢去面對嚴哲的眼神。
嚴哲看著姜以律故意躲避自己的眼神而只露出的側臉,有些悲哀——隱秘的心思不值得被珍惜。他輕聲說道:「你說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姜以律愣了一下,聲帶滯澀:「什……麼?」
嚴哲伸出另一隻手,順著姜以律的脖頸往上摩挲,輕撫著臉頰。「看著我。我問你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姜以律感受著臉上載來的溫度,不容置疑地阻止他轉過頭迴避嚴哲質問的眼神。嚴哲的指尖輕輕在姜以律的皮膚上跳動著,引起一陣陣戰慄。
嚴哲看著姜以律顫動的嘴唇,神情黯淡,說道:「我從沒覺得喜歡一個人有錯。所以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姜以律咬了咬後槽牙,聲音有些氣急:「你是不是上課還沒睡醒?沒睡醒就回去就接著睡!」
嚴哲手上的勁驀然增大,「我清醒得很!我從來沒有那麼清醒過!這種事情我也沒想到過,可它就是發生了,我沒法否認它!!」
姜以律也沖著嚴哲吼了出來:「你在發什麼神經病?這裡是教室!」
嚴哲向前一步逼近姜以律,姜以律被逼得只能往後退,薄薄的襯衣也抵擋不住牆面接觸到皮膚的冷意。姜以律倒吸了一口涼氣,用剩下的那隻手抵住了嚴哲胸口。「嚴哲你別發瘋!」
「我說過我清醒得很!」嚴哲努力抑制住自己顫抖的手,帶著乞求:「我只是……喜歡你。」
姜以律冷冰冰地看向嚴哲,「嚴哲,有些話說了就收不回去了。」
嚴哲像是突然泄氣一般,握住姜以律的那隻手鬆了勁,「你明明……也喜歡我的,為什麼要躲著我……」
姜以律趁此甩開了嚴哲,跳上桌子往後門跑去,在門邊卻停下了腳步,轉過頭說道:「你不是小孩了,自戀也得有一個度。」
姜以律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帶著警告的意味:「嚴哲,很多事情是你的一廂情願。就像你演戲,沒有誰規定一定得有配角襯托著你。」
嚴哲轉過身看向姜以律,自嘲道:「我演獨角戲?」
姜以律從未見過這樣頹敗的嚴哲,「你可以是跳樑小丑。」
停下,不是這樣的。
「整天嬉皮笑臉的,你不就像個小丑嗎?」
不是的……
「同性戀你知道是什麼嗎?它都不具有法律效應,它不被承認。」
姜以律撇過頭沒,再去看嚴哲的神情了,「你這樣你想過何阿姨和嚴叔叔嗎?他們會怎麼想?你對得起他們嗎?」
姜以律沒再去看嚴哲,「你最好洗個臉清醒一下。」說罷,轉身離開了。
嚴哲就這樣聽著姜以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猛地把書包摔在地上。裡面的照片摔了出來,是姜以律面對相機愕然時的模樣。
嚴哲握緊拳頭又鬆開,彎腰撿起那張有些失真的照片。輕輕彈開上面的灰塵。自言自語道:「小白眼狼,說話專門往心口上戳。」
嚴哲單肩背著書包,渾渾噩噩地打開門。何安女士正坐在沙發上剝著橘子,看著自家兒子失神落魄地走了過來,門都沒關。「換鞋子,阿姨才拖的地。還有進來記得關門。」
嚴哲聞言又折回門關處換了鞋子,順手把門帶了起來。書包一直背著打算上樓自己去冷靜一下。何安女士卻在這時叫住了嚴哲。「你爸他的準備在國外發展,最多月底我和你爸爸得去國外。你怎麼辦?」
嚴哲就站在樓梯上,低垂著頭:「我也要轉學嗎?」
何安女士把橘子皮丟進垃圾桶,掰了一丫橘子細細品嚐起來。「我的意思是讓你留在這裡,經常轉學對你沒好處。畢竟你也不小了,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是有的。我們也沒法一直在你身邊,有些事情你總要去自己經歷。」
嚴哲問道:「我爸是什麼意思?」
何安女士回答道:「你爸看你的意思。」
嚴哲背著書包走到自己的房門口,悶悶地回道:「讓我想想。」
嚴哲的書包丟在床尾,一隻手的手臂搭在臉上擋住冷白的光。嚴哲渾身上下發疼,襯衣被冷汗浸濕,黏在身上。
嚴哲又做夢了。
姜以律站在自己面前,冷冰冰不帶人氣的眼神看著嚴哲。嚴哲想上前去拉住姜以律,卻又猛地止住腳步,隔著玻璃看著姜以律。
「噁心。」
嚴哲驀然抬頭,看見姜以律帶著譏諷的笑容看著自己。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姜以律的聲音像機器一般沒有感情,平述直敘,卻帶著刀,一下又一下地往嚴哲心口上戳。
「我把你當朋友,你怎麼對我懷著那麼齷齪的心思呢?你好噁心啊。」
嚴哲手忙腳亂,連忙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姜以律嗤笑了一聲,身體開始腐爛,鮮血混雜著爛肉一塊一塊地往下掉。白色的蠕蟲在肋骨間攀爬著。嚴哲使勁地敲打著玻璃,玻璃卻完好無損。嚴哲只能隔著玻璃看著姜以律慢慢腐爛。眼珠從眼眶裡掉了下來,在地上彈了起來又落下去,咕嚕咕嚕地滾到嚴哲腳邊。嚴哲愣在原地,心裡發寒,冷意從腳底往上竄。渾身僵直無法動彈。
姜以律用著黑漆漆的眼眶「看著」嚴哲,笑著說道:「這都因為你,你現在滿意了嗎?」
嚴哲敲打著玻璃,鮮血順著手腕一滴一滴滴落在雪白的瓷磚上,濺起細小的花。「不是……我不是,我沒有……」嚴哲突然無力地跪坐在地上,聲音顫抖,「誰都好,誰來救救他啊……」
「姜以律」看著這一切滿意極了,滿懷惡意地說道:「我慘死在這,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嚴哲抱著頭跪在地上痛苦不堪,「不是我……不是……」
玻璃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姜以律」走到嚴哲面前,帶著腐朽的笑容居高臨下地「看著」嚴哲,「事到如今你都還要逃避嗎?你這個懦夫,不就是你害死我的嗎?」
嚴哲終於承受不住,崩潰地大聲哭泣起來。
「姜以律」就這樣冷眼看著嚴哲,淅淅瀝瀝的血肉被風腐化,化成一抔灰土被風揚去。
嚴哲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只有被燈光照到發著冷光的天花板。他渾身發麻,就這樣盯著天花板好一會才回過勁來。嚴哲慢騰騰地坐起來,頭還在隱隱約約地發著疼,疼痛像潮水一般越來越越猛烈。嚴哲雙手撐著床,掙扎著站了起來。疼痛卻像是要和自己作對一樣,倏然到了頂點。嚴哲眼前猛地一黑跪坐在了地上。他反應極快,雙手撐著地板,才沒讓自己臉先著地。
冷汗順著臉頰淌了下來,滴在地上。黑影一直環繞在嚴哲的眼前,在徹底昏迷過去前嚴哲還不忘自嘲一番,「今天大概是水星逆行,可我來著吧……」說罷,眼前徹底一黑,沒了意識。
嚴哲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夕陽在旁。何安女士一臉焦急地坐在病床旁,看見嚴哲總算是睜開了眼。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從眼眶中涌了出來。
嚴哲暫失的感官也逐漸恢復了,手肘和腦門一陣陣的疼。他長那麼大,素來平安喜樂算是遂了父母向來的心願。可這一次的災病卻是第一次嚇哭了何安女士。
何安女士一直以來認為男孩子磕磕絆絆是常事,可男孩子也是捧在手心的寶。說不心疼和害怕也是假話。
嚴哲費勁地抬起扎著針頭的手,輕輕拭去何安女士臉上的淚水,「對不起。」
何安女士眼淚卻是更凶了,止不住地往下涌。「你快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嚴哲無奈道:「我知道,對不起。」
何安女士抽抽噎噎了好一會,話也說不清,嚴哲只得輕聲安慰著何安女士。
「和我們一起出國吧,別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不放心……」何安女士斷斷續續的,總算是拼湊出了一句話。
嚴哲沒控制住自己,音量稍稍提升了些,「可之前您不是那麼說的!」
何安女士紅著眼眶不容置疑地看向嚴哲,嚴厲拒絕道:「然後呢?!在發生這樣的事誰能來照顧你!」
嚴哲也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失態,放輕了語氣,勸說道:「我不是小孩了……」
何安女士之前被嚴哲嚇得膽戰心驚,現在還沒回過神來,現在又是氣急又是後怕,「你知不知道你外公怎麼走的?!他也是這樣倔,最後呢?哪個發現了?」
嚴哲被說得頭又開始隱隱作痛,「這事不能相提並論的……」
還沒說完就被何安女士無情打斷,「沒得商量,我告訴你不可能!」
嚴哲只得退一步,一隻手按住太陽穴,帶著乞求的語氣道:「媽,您給我點時間,讓我再想想……」
何安女士大概也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的失態,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隨後被護士喊了出去。
嚴哲按著太陽穴揉了揉,無奈地想到:「再給點時間又會怎樣,裝可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