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溫煜趁著閑暇時間在冰櫃里拿出一個飯糰，又走到飲水機接了一杯白開水，他把飯糰熱了熱，就著白開水開始享受這份簡單的晚餐。

謝添在便利店裡轉了好幾圈，無聊了，便走到收銀台前騷擾不愛搭理他的溫煜，他邁著步子轉進收銀台，也不顧溫煜那詫異的眼神和緊皺的眉，自顧自地打開玻璃櫃里，往塑料袋裡裝了些蒸餃和包子，又「咔嚓」一聲關上櫃門：「學長，結賬。」

「……」

溫煜咽下一口飯：「這是你家啊？」

謝添笑了笑，他知道溫煜在挖苦他，謝添也不惱，只是抬手把塑料袋遞給溫煜：「這裡一共三十五塊。」

溫煜瞥了眼布滿水蒸氣的塑料袋，半信半疑地拿過袋子：「我再算一遍。」

兩分鐘後，謝添掃了掃貼在收銀台上的二維碼，他接過袋子，抬眸看著面前的溫煜，笑道：「我厲害吧？我可是完全記住這些熟食的價格了。」

「這是你的本職工作。」

溫煜揚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而且，加減乘除的演算法是三年級學的吧？」

「嗯哼，」謝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國中可是拿過算數三等獎的。」

有客人來了，謝添識趣地回到單人桌前坐著，有幾個小姑娘進來沒買東西，光顧著糾結該問溫煜拿微信還是問謝添拿微信了，大部分人都在躊躇不決後走向了溫煜，雖然謝添長得帥但氣質高冷，一臉拽天拽地的樣，不是膽子特大的都不會願意上前要聯繫方式。

謝添無聊透頂了，溫煜不搭理他，他就沒事幹了，他待在座位上打單機遊戲，順便數一下有多少人要去問溫煜拿微信號。

便利店內暖氣充足，謝添坐著坐著都快睡著了，溫煜也沒去問謝添幹嘛非要坐在這等自己，他知道對謝添這種隨心所欲的人來說，做一件事或許都不需要充足的理由，只要謝添想，那他就會去做。

好不容易等到了溫煜下班，謝添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邁開步子走到門前，等溫煜換下工作服：「學長，今天有五個人來問你拿微信呢。」

溫煜沒應聲，他和下一個輪夜班的人簡單說了兩句便徑直越過謝添，推開便利店的門，任由冷風撲上臉，打亂額前的劉海。

謝添笑著追上溫煜的身影：「我說過了吧，你很有魅力。」

「不是我有魅力，」溫煜頓了頓，輕聲道，「是笑容。」

笑容讓溫煜獲得他人的喜愛，他人的青睞，溫文儒雅的假象給了他人無窮無盡的安全感，以至於他們第一眼看見溫煜時便不由自主地信賴這個人。

「學長整天提著嘴角往上揚，不累麼？」

謝添踢了踢腳邊的石子，細碎的石塊被彈到遠處，清脆的聲響沒入了周遭的喧囂里。

「你不也整天嬉皮笑臉的麼？」

溫煜把手插在口袋裡，步伐放慢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周圍環境的影響，他越是深入吵鬧的地方，內心便越孤獨，也不覺得謝添煩了，三月初的D市稍微回暖了一些，但冷風依舊呼嘯，溫煜蹭了蹭被凍得略微僵硬的雙頰，轉頭看向一直盯著他看的謝添：「你不累麼？」

「我的嬉皮笑臉只對你，不對別人。」

謝添勾起唇角，他放慢了腳步，深吸一口氣後問道：「學長為什麼要來兼職？」

溫煜抬眸看著暗淡的夜空，幾顆碎星點綴在這塊藍黑色的幕布中，宛如鑽石一般耀眼：「沒有為什麼，算是…打發時間吧。」

「你呢？」溫煜問道。

「我啊，我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也為了買車。」

謝添笑了笑，眼底泛起幾分波瀾，他每走幾步就用鞋底擦兩下粗糙的地板，像小孩子賭氣時那樣：「我爸把我貶得一文不值，我總得透過某種方式告訴他，雖然我身上跟他留著一樣的血，但我活得沒他窩囊。」

溫煜怔住了，他突然想起前幾天謝添跟他提到的，有關謝軍偉的事情。

謝軍偉會說謝添是一文不值的墊腳石，這是溫煜難以想像的，畢竟謝軍偉曾作為年紀家長代表上台演講過，也很熱情地和溫煜握過手，溫煜對這人印象不算差，他確實沒料到謝軍偉私底下是個把親生兒子當垃圾看的人渣。

這是謝添第二次向溫煜提起家人的事情。

看來謝添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輕浮富二代，溫煜總算明白了謝添口中所說的「掙扎」，謝添在這個幾乎沒有容身之處的大家族裡掙扎著，抓著單薄的浮木在河水裡飄蕩，尋找上岸的機會。

溫煜看了眼比他走得稍微快一些的謝添，猶豫片刻後開口道：「謝添。」

「嗯？」

謝添停下步子，轉過頭，似笑非笑地微揚下巴：「怎麼了？」

溫煜醞釀了片刻，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後腦勺：「想跟你說聲謝謝。」

謝添愣了，笑道：「謝什麼？」

「謝謝你幫了冉冉。」

溫煜抬頭，看了眼愣在原地的謝添。

謝添「噗嗤」一聲笑了，他走近溫煜，笑意漸濃：「太客氣了吧學長，這多大點事啊，都謝過一回了，還得再說一遍？」

「對啊，比較重要，得說兩遍。」

溫煜笑道，他臉上的笑容比以往燦爛了不少，兩顆小虎牙驟然闖進謝添眼中，扎得謝添心跳都給漏掉了大半拍。

遠處是矗立的路燈，孩童的歡笑，搖擺的滑板青年以及數位唱歌跳舞的大爺大媽，有不少人圍在廣場的邊緣處，準備欣賞八點半準時開始的音樂噴泉。

近處是朝著謝添笑的溫煜，對方被後斜方的噴泉吸引了注意，不自覺地回了頭，柔和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猶如被鍍上了一層柔光，謝添把這一幕收進眼底，一瞬間，耳朵像被灌了水似的，吵雜喧鬧變得模糊不清，腦內嗡嗡作響，謝添差點忘記了呼吸。

隨著音樂噴泉的驟然噴涌，起伏不定的水花在湖中心搖晃，震耳欲聾的歡快樂曲把謝添從失神中拉回現實。

這…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