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冽伸手把嬌嬌抱起來，從口袋裡翻出草莓糖遞給嬌嬌：「嬌嬌有沒有好好吃藥？」

嬌嬌抱著何冽的脖子，手裡緊緊攥著何冽送給自己的草莓糖，依賴地靠著何冽的肩膀，聲音軟糯糯地答：「嬌嬌有乖乖吃藥的。」

何冽聽到嬌嬌說小護士們給她取的名字，下意識地愣了一下。

他恍然間明白了，五歲的小姑娘嬌嬌和十八歲的高中生程格之間的相似性在哪裡。

漂泊了很久的孩子，連一點點熨帖溫柔的接待和一次容許他們短暫停靠的收留，都會被他們看作是少而又少珍重無比的饋贈。

護士們醫生們治療了嬌嬌，嬌嬌就聽話又懂事地接受了他們送給她的新名字。

何冽收留了渾身傷痕的程格，程格就學會的了深夜和代燃分別以後回到家裡。

程格比嬌嬌經歷的太多了，以至於何冽用了如此長的時間還沒能換取他完全放下心防的信任。但他卻依舊願意將何冽為他提供的，在何冽看起來是短暫的住處的江邊公寓，看作是自己的家。

何冽抱著嬌嬌坐在床邊，看著小姑娘把糖果撥開，把粉紅色的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的糖果送進嘴裡，草莓味漂浮在空氣中。

何冽突然就心軟了，在草莓味的籠罩中，他第一次開始動搖，何冽看著嬌嬌不可抑制地想起五歲的程格的模樣。

五歲的程格有著一雙葡萄籽一樣烏黑剔透的眼睛，他這些年的經歷被他死死掩藏著，何冽從他的嘴裡問不出，也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

所以何冽要自己去查，自己去看。

但是，看著嬌嬌依賴又放鬆的表情，何冽不停地設想等自己查明真相的哪天，程格會是什麼樣的神情呢？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是如今像嬌嬌這樣的依賴與放鬆。

「大哥哥，你不開心嗎？」

「沒有啊。」何冽將嬌嬌放在病床上，半跪在地上檢查嬌嬌膝關節的傷口，一邊岔開話題，「嬌嬌今天有沒有玩什麼遊戲啊？今天過得開心嗎？」

「開心！」嬌嬌左腿被何冽輕輕握著，右腳一前一後輕輕晃蕩，興沖沖地回答了一句。

何冽低聲笑了一下，被小姑娘的朝氣帶動得也看開了些，想著等回家跟程格再好好談一談，再決定以後的行動。

嬌嬌雙手撐著病床晃蕩右腳，過了一會像想起來什麼一樣，不開心地噘嘴，跟何冽抱怨：「可是今天也有不開心的事情！」

「什麼事情啊？」

何冽檢查完小姑娘的膝蓋，將紗布整理好，也沒起身繼續半跪在地上，等著嬌嬌說「不開心」的事情。

「我做了噩夢了！夢到生病那天晚上的壞人叔叔了！」

何冽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嬌嬌說的生病是什麼意思，東城區的這一批孩子在經過那晚的襲擊後，有很大一部分孩子自身的心理防禦機制被觸發，當天和之前一段時間他們經歷的事情都被他們選擇性地忘記了。

嬌嬌也出現了癥狀比較嚴重的應激|情況，她一直都認為自己在醫院是因為生了一場大病，也不是很願意提及生病前幾天的事情。

以至於何冽都快要被她的說法潛移默化地同化了，嬌嬌提起來，他還緩了一會才想起來嬌嬌的生病，就是「東城區流浪兒童遇襲案件」。

「壞人叔叔？」

何冽怕提及什麼敏感詞，引起嬌嬌的應激反應，只敢順著嬌嬌的話往下接了一句，然後就靜靜地等著小姑娘的回答。

誰成想，嬌嬌只簡簡單單地應了一句：「是啊。」

就再也沒了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