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要何冽收留自己，程格轉頭就開始想辦法。

找民警幫忙肯定不行，昨天警察局裡的警察肯定想把他塞回福利院，福利院他是怎麼都不能回去的。

何冽這個人雖然看著不好說話，屁事還賊多，但程格總覺得他其實還挺有同情心的。就是他家那個看起來是他妹妹的女警察是個隱患，他騙吃騙喝雖然不能算是什麼大罪，可非要追究起來還是會有不小的麻煩。

得讓何冽主動把自己帶回家才行，程格枕著胳膊走神。

入了秋的西川區光禿禿的，程格學校里的樹都謝了頂，看起來就跟數學老師的地中海一樣。

正在走著神的程格聽見有人說難受跟老師打報告去醫務室，腦子裡靈光一現，計上心來。

程格算計著怎麼讓何冽把自己領回家，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賊惦記了的何冽被主任拽走一連出了兩個急診。出完急診何冽上午的正常調休算是沒了，下午又連軸轉了好幾個小時，等閑下來何冽不知怎麼回事又想起了撿回家的小屁孩。

何冽越想越覺得好笑，他一開始就知道程格是個有心眼的，可他本以為程格也是個能沉住氣憋得住的，誰知道只是逗了逗他就炸毛了。何冽想著自己好像撿了個貓回家一樣，看著人畜無害還怪會裝腔作勢的，只要按倒了抖一抖就炸毛要咬人。

不過好在，這隻小貓自己跑了，也省得自己以後勞心費神哄著供著。

歇過勁，何冽拿著風衣穿上就打算回家，正好昨天程格說想吃火鍋，勾得何冽也想吃了。程格雖然跑了，但是何冽還是決定自己去超市買點食材做火鍋吃。

醫院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缺人來往的地方，生老病死，人的一生被寥寥四字籠罩，每一個字都和何冽工作的地方分不開。

他在這裡救死扶傷，卻也看透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淡漠而疏離地與所有人保持著距離，了無興緻地行走其中。

何冽跟往醫院裡走的人擦肩而過，離開這個隨時都可能響起嚎啕哭聲的地方。

一出門，就看到了蹲在門口小花壇上的程格。

何·了無興緻·冽對程格這個死皮賴臉、死纏爛打、死磨爛泡的小兔崽子，簡直是燃起了自打工作以後對外人的全部興趣。

「嘿，你怎麼又來了？警察局沒找你？」何冽手肘里搭著風衣，信步移到程格面前。

小屁孩一抬頭給何冽嚇了一跳，程格白白凈凈的小臉兩頰通紅，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看向自己的雙眼燒得水汪汪的，哪還有上午摔門走人的神氣勁，現在都燒成一個小可憐包了。

何冽伸手探上程格的額頭，誰知道程格扭頭躲開了，啞著嗓子開口：「都是汗，臟。」

何冽扣住小屁孩瘦得有些硌手的下巴，把程格臉扭正了去摸小孩額頭：「都生病了，還什麼臟不臟。都說了我沒嫌你臟，我只是不喜歡跟別人有身體接觸。」

程格軟軟地靠著何冽，手悄默聲地抓住了何冽的風衣，絲毫不心虛地讓何冽試體溫。

怕當醫生的何冽看出不對勁，程格特地在額頭上貼了暖寶寶，臉都被自己拍紅了，保證何冽這個狗東西看不出來。

何冽果真沒看出來，身前的小孩渾身冒熱氣，像是生怕自己跑了一樣抓著自己的風衣。

本來還有點猶豫該不該把程格帶回去的何冽一下子就心軟了，怎麼說還是剛成年的小孩，還沒有爸爸媽媽，該受過多少苦啊。

住兩天就住兩天唄。

「起來。」

何冽把風衣給程格披上，扶著程格起身，程格拿眼角斜楞一眼何冽，繼續哼唧：「我們去哪裡啊。」

「回我家，等你燒退了再給你找住處。」

何冽的車被何汀送去修理了，他擔心程格燒退不下來難受，打了車往家走。

車上程格也不老實，靠著何冽一會說冷一會又說熱，一會說餓了一會又說沒胃口，可勁作妖。何冽肯定是沒工夫去買食材了，於是給何汀去了個電話，讓何汀買點吃火鍋用的東西，順便打包一份海鮮粥去他家。

一進家何冽就推著程格去次卧躺著，何冽小時候打架惹事體格子好，做了醫生後養成了定期健身的習慣，幾乎沒怎麼生過病。但是看著程格那一腦袋汗，何冽總覺得程格身上應該也不少汗，伸手就要脫程格上衣。

「幹什麼！」程格心裡有鬼，再加上何冽這一手太突然了，他倆什麼關係怎麼還上手脫衣服了！

何冽全然沒把程格的那點反抗放在眼裡，以為程格是不好意思，單手控制住程格，何冽手上不停地脫程格衣服，嘴上安慰人家：「都是男生你怕什麼，別穿這身衣服了。一會我給你拿新的，這衣服都是汗了，多……」

「難受」兩個字何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程格也沒能抵抗住何冽瞎好心的脫衣服，整個上衣直接被何冽扯掉了。

程格身上全都是傷。程格說自己發燒開始何冽就不由自主地把程格看成自己的病人了，此時看到程格身上的傷口也下意識地用醫生看病的方式去查看。

大部分是燒燙傷，外部的水泡大多數都因為衣服的摩擦破掉了，已經開始發紅、腫脹，有些傷口肉眼可見的惡性化膿了。除此之外，程格的腰上、肩胛骨上、胸口上遍布著青紫色的斑痕，一看就是鈍物擊打導致的。

不管是哪一類傷口，都不該是一個十八歲的學生身上應該出現的。一瞬間何冽的腦子裡甚至飄過了「家|暴」這個詞，他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程格是個孤兒。

何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了下去，程格心虛地撈起被何冽拽掉的上衣就要重新給自己套上，手腕卻被何冽按住了：「傷口都化膿了，你還穿。」

看了一眼程格手裡的衣服，何冽又想起來昨天晚上程格好像還洗澡了，好像還喝酒了，怪不得傷口會這麼嚴重。

「艹。」何冽咬著牙罵了句髒話，冷著臉把程格拽出了卧室。

程格手腕被何冽攥得生疼，忍不住扭著手腕想跑，就聽見何冽冷著聲說話：「去沙發上老實呆著。」

程格雖然鬼點子賊多，還敢算計何冽。但是他沒想過何冽生氣會這麼嚇人，躊躇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地去沙發上等著何冽去找醫藥箱給自己處理傷口了。

等著何冽的功夫，程格害怕地都想不出該怎麼跟何冽解釋身上的傷。他幾次想奪門而逃，可是沒有衣服又沒有錢，他不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