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完一上午，中午十二點多點，周曦出公司到了F餐廳，等著年名軒過來，從室外一下子進到室內，餐廳的冷氣開的很足，周曦被凍得一哆嗦，「您幾位？」服務生上來問。

「兩位。」周曦伸出兩個手指頭，「您這邊請。」服務生把他帶到窗邊的兩人餐位。

周曦走到窗邊坐下。

難受，說不上來哪難受，就是不得勁。胃裡有點犯噁心，手指腳趾冰涼，渾身又發熱，胸腔里感覺有陣火在燒。

年名軒過來的時候沒進門就看見了窗邊的周曦，一上午因為公司里亂七八糟的事情而有點煩躁的心情突然沒那麻煩了。

「您幾位？」服務員盡職盡責地上來詢問。

「有位置了。」年名軒微一點頭，徑直朝窗邊的位置走去。

「點單了沒？」

正在用手機查「感冒了吃什麼藥好」的周曦聽到聲音一抬頭就看見了年名軒，說：「還沒有，我請你，你點。」

周曦把菜單遞給他，年名軒接過來菜單，看了一眼他。

臉色不太好，年名軒心裡想。

盯著菜單上的菜品，青菜香菇……恩，清蒸鱸魚……周曦愛吃不愛吃？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周曦想：怎麼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

「生病了？」

看著年名軒點菜的周曦一愣，沒想到他問這個：「哦，有點感冒。」

「嚴重嗎？吃藥沒？」年名軒皺了皺眉頭。

「沒什麼事，已經吃過藥了。」周曦禮貌性地笑笑，心裡想：會吃的，一會買了藥就吃。

年名軒沒那麼好糊弄，直接探過身來摸了摸周曦額頭。

周曦感覺額頭一涼，就聽見年名軒說：「什麼沒啥事？這都多燙了？」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定了一下，說：「別吃飯了，跟我去趟醫院吧，你燒成這樣怎麼吃飯？」

「我吃過藥了……」周曦還想掙扎，多大點事啊，這種程度的小病他才不去看呢。

「吃過藥還燒成這樣更應該去醫院看看。」年名軒不同意。

「我沒……」

「有事。」

「……」

「走吧？」

「說好了請你吃飯，飯都吃不成還得你陪我去醫院，這多不好意思？」周曦開始推脫。

年名軒有點不高興，不好意思？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周曦說：「大家都是朋友，還是那麼長時間的同學，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您讓我請你吃飯的時候，怎麼沒說大家都是朋友，還是那麼長時間的同學，何必請吃飯呢？周曦想。

「我下午得上班。」

年名軒眉頭皺的更深了，為了上班？

這個理由在他看來有點荒唐，他把手裡菜單一合往桌子上一拍，說：「別廢話了，跟我來。」說完起身，拉著周曦就往店門口走，走到門口跟周曦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把車開過來。」

周曦有點懵，完全摸不透這個人的行為軌跡，糊裡糊塗地點了個頭。

年名軒推開門去開車，周曦靠在門口櫃檯往店裡看。吃飯的人很多，幾乎沒有空位，不是周末，來逛商場的人也不是很多，大多是附近寫字樓上班的，三兩成群的一邊吃飯一邊聊著天，單獨來的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不知為什麼，周曦突然想起來自己刷社交軟體看到的很頻繁地一個詞，叫「社畜」。

社畜這個詞……據周曦自己的理解，就是像奶牛那樣「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一樣不停地工作，匱乏感和疲憊不是從工作本身中來的，而是連續工作而無法從中得到樂趣。工作工作，周曦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工作填滿生活。

上學的時候也曾想過一鳴驚人，不，也不是一鳴驚人，大概是總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自己有喜歡的東西，有想要追求的目標，不會過什麼普普通通渾渾噩噩一事無成的日子，哪怕辛苦，也一定是因為為自己喜歡的東西奮鬥。

畢業後不想靠周女士，自己找工作，碰壁了幾次，才發現很多東西都不一樣。大部分人都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大部分人都有這種心理，是因為大部分人都不過是普通人而已。

朝九晚六的上班，回去加班、熬夜甚至通宵的出方案，時間長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這個行業，或者說，自己心裡明明有答案，卻告訴自己一定是喜歡的，藉以撐下來難熬的日子和那些生生耗在上面的那些年歲。

現在的自己，和大學時不想成為的那種人有什麼區別呢？普普通通的上班，普普通通的薪水，無止境的加班，怕被扣錢連高燒都不肯請假，從事著一個……自己可能不再能從中獲得成就感的行業。

這樣，值得嗎？

可我又能怎麼辦呢？

周曦越想越頭疼。

突然店門口響了兩聲喇叭，周曦看過去，車窗搖下來，年名軒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周曦嘆了口氣，想，去就去吧，身體是自己的，出門上了副駕駛，扣上安全帶，對年名軒，又像是對自己說了一句：「好吧」。

車啟動，兩人路上無言。

醫院不算遠，就是停車不好停。車位緊俏，年名軒帶著周曦圍著停車場兜了幾圈才瞅到一個要開走的車，停在了人家空出來的停車位上頭。

白天的醫院人很多，候診大廳放眼望去全是人。周曦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一看這情況，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這要是他自己來，一準扭身回家。

「人多，別跟丟了。」年名軒在他身前，回手攥住周曦手腕帶著他往前走。

周曦再遲鈍，也感覺出一些不對勁，不說別的，就說拉他手腕這件事，是不是有點太親密了？你見哪個大老爺們帶另外一個大老爺們出來攥手腕的？一男一女他倒是見過……

「哎，我說年名軒啊……」他剛一邊說，一邊把手腕往回扯了扯。

「那邊有空位」年名軒道。

周曦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年名軒拉著走，被拉到那個座位邊上，被年名軒按在座位上。

「我去給你掛號，你在這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