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曦坐在座位上，心裡又複雜又詭異。發燒本來就讓他大腦停止運轉，現在又來這種事考驗他，他恨不得大腦當場停機，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屏蔽出去。

「啊——嚏」一個突如其來的噴嚏，周曦閉了閉眼，想，算了，管他的，先等感冒好了再說吧。

掛號、看病、拿藥、輸液，過程本來就麻煩，全得跑，再加上醫院人又多，辦下來花了不少時間，年名軒就一聲不吭的幫周曦全辦了。

大夫看病的時候，問了周曦一句：「最近鬧過什麼病沒？」

「前兩天晚上鬧過一次急性胃炎」，周曦如實道。

正在看手機的年名軒突然抬起頭來看了周曦一眼，周曦的目光剛好和年名軒對上，看的他心驚膽戰的。

等一切都辦完了，周曦輸上液，年名軒在病房外邊打了個電話，把公司里下午的事情交代了一下。他說了聲自己不回去了後回到病房，就看見周曦瞅著輸液的液體袋子發獃。

「想什麼呢？」

「啊——這個什麼時候能輸完？」

年名軒一皺眉，「你想幹什麼？輸完了再去上班？」

「……嗯。」

年名軒看周曦有點猶豫，又有點委屈的嗯了一聲，責備的話倒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嘆了口氣，指了指輸液的袋子，說：「客觀上來講，你可能上不成班了，輸完這袋還有兩袋，全都輸完怎麼也六點多了，你還是打個電話請假吧。」

周曦聽了，知道實在是沒辦法，只好不情不願掏出手機給上司打電話請假。他

一邊解釋現在的狀況一邊揣測上司的心情，還小心斟酌著自己的措辭，總算是把假給請下來了。請完假後周曦長舒一口氣，就聽見年名軒問他：「餓了吧？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周曦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想吃。」

什麼都不想吃？早上就沒吃什麼，中午飯也不吃，胃不要了麼？不吃飯光靠輸液想讓病好，你那身子骨受得住嗎？話到了嘴邊，年名軒一句也沒說出來，他想了想，只憋出來句：「我去給你買點粥吧，總不能什麼都不吃。」

「……好，麻煩了。」

「沒事。」

年名軒拿上包出去了，周曦靠著靠背休息。

昨晚上本來就沒睡好，周曦閉上眼，頓時覺得全身都放鬆下來，混混沌沌地睡過去。

周圍人聲嘈雜，他覺得自己卡在淺睡眠階段，一秒一個夢，睡的十分不舒服，想要醒過來的時候，眼皮卻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旁邊好像坐了一個人，他想要睜開眼去看看卻做不到。隨即自己身上好像被蓋了一件衣服，剎那間，好像所有的雜訊都隨著這件衣服消失了，他漸漸睡沉，連一直伴隨著的頭疼也漸漸消退。

周曦好像睡得安穩了些——坐在他旁邊的年名軒想。

他買完粥回來的時候，看見周曦緊鎖眉頭環著自己胳膊，他摸了摸周曦額頭，感覺還沒有退燒。醫院裡冷氣開的足，年名軒就回自己辦公室把常備的外套拿下來，還去旁邊的超市買了個保溫桶把粥放在裡面，拿著東西回來跟周曦旁邊的人小聲商量了一下換了個位置，把外套給周曦蓋上了。

年名軒打量著睡夢中的周曦，許久不見，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這麼認真的打量他。

眉眼比記憶里更清秀，好像消瘦了不少，嗯……睫毛很長，嘴唇沒有血色。有黑眼圈，不像是一兩天能熬出來的，看來是長期熬夜。

但是看起來……無論如何都很好看。

嗯，很好看。

年名軒覺得緣分這個詞真是奇妙。那麼湊巧，他在大學遇到了一個合自己眼緣的人，又很巧，兩個人產生了交集。後來周曦出國，兩個人的交集斷了。然後又那麼湊巧，兩年之後，兩個人又以這樣的形式湊在了一起。

怨都怨不起來。

其實年名軒並不算一個苛刻的人，只是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對身邊的人和事情無感。

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事情，沒有談過戀愛，這麼多年，送到面前的機會少嗎？其實也不少，只是他覺得——沒有什麼太大感覺，也沒有什麼需求，就不會刻意去找。

然後周曦就那麼恰巧地出現在他面前。

想要去看，想要去了解，最開始的剋制和一貫的想法好像都不適用，那個時候他好像就感覺到：這個人好像不一樣。

具體不一樣在哪，他又說不出來。

毫無戀愛經驗的他，有點為難。

為難就為難吧，這次他花時間來搞清楚。

六點多，周曦醒了，醒的時候頭和大半個身子都靠在年名軒身上，身上蓋著一件外套，看風格應該也是年名軒的。他瞅了一眼年名軒，好像睡著了，就慢慢坐正，沒想到他一動，年名軒也跟著醒了。

「餓不餓？」

「有點。」

年名軒把保溫桶打開，粥還有餘溫，倒在保溫桶自帶的蓋子形狀的碗里。

「先喝一點吧，中午買的小米粥，最近吃飯吃的清淡一點，醫生也說了生冷辛辣的東西要忌口。」

周曦用左手把粥接過來，一邊喝一邊「嗯」了一聲。

年名軒揉了揉眼睛，看著周曦把手裡那一小蓋子粥喝的差不多了，液體也輸的差不多了。

「我去叫護士過來拔針。」年名軒說。

「嗯。」被照顧了半天的周曦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很快，液體輸完了，護士拔了針，年名軒很自然的摸了摸周曦的額頭，又摸了下自己的，說：「燒退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動作，周曦臉卻有點發熱。

「我送你回去吧？」

「啊？不用了，我可以坐捷運回去。」

年名軒看了看錶，說：「六點多，正好是下班人最多的時候，你一個病號，去跟他們擠捷運？」

本來還想拒絕的周曦一聽這個，頭就有點大。他最討厭人多的場合，往常按點下班的時候不多，偶爾也趕上過幾次捷運高峰時段，經歷都不那麼愉快，他想了想，說：「那就麻煩你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