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過年了，按理說應該是應梧桐最開心的時候。從小年到正月十五，先生和師父都不會來，他只要寫留下的功課就好。最重要的是，有兩天的時間可以出去玩。

可是今年，他卻非常不開心。自從梁子升開始教導鳳落天之後，雖然還是住在一個院子里，兩個人卻沒有再見過面。

「梧桐……」今天難得可以一起吃晚飯，鳳落天一看見他就撲上來將人抱了個滿懷。

應梧桐正生氣呢，想推開他，可是又捨不得。

在他的脖頸處動了動腦袋，悶悶地說：「你都不想我。」

少年懵懂，只知把思念委屈盡數道給心中的那個人聽，卻不知這話若是被旁人聽了去會引出多少非議。

「怎麼不想？」鳳落天在他耳邊輕聲說，「功課好難，我熬了好幾個通宵才提前做完，就是為了和你一起吃飯。」

「你這麼辛苦？」

每天早上醒來時他已經走了，睡下後強打精神等了又等，卻也聽不到他的聲響。本是氣他玩瘋了不曉得回來，卻發現是錯怪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還行……」鳳落天露出小白牙，拍了拍他的頭說，「你又沒有好好吃飯。」

「我吃了，是你又長高了。」自己還是只能到他的肩膀，但是枕著他還挺舒服的，很滿意這個高度差。

梁子升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小小身影，心中升起無限感嘆。

年幼無知，自然也就無畏，沒有猜疑沒有試探沒有功利，喜歡是真的喜歡，相思是真的相思。什麼世俗什麼禮教，通通都沒有將你擁在懷中重要。

看著站在遠處的那個人的側臉，若也能和他自幼年起就相識相知，也許自己現在早已化為一抔黃土，卻是死而無憾。如今只求黃泉路上可以不飲那碗孟婆湯，等待來世……

一聲幽然長嘆，有了來世又如何？今生的那些不得已，來世不會少了一絲一毫。

阿德假裝沒看到投在自己身上陰晴不定的目光，見應雲城完全不為所動，明白他是真的準備聽之任之，只得輕咳一聲：「老爺，可以開飯了。」

應雲城走到桌前坐穩：「擺飯吧。」

鳳落天牽著應梧桐的手走過來坐下，待長輩動筷後就開始夾菜。

應梧桐唇角上揚，賣力的吃掉他夾來的菜。

他不在的時候，自己的飯量又回到從前。現在有他在身邊，平常的白飯都格外鬆軟可口。

待緩過神兒來，已經撐的挪不動步了。出了口氣，很自然的把碗推給了他。

吃過晚飯，梁子升要帶著鳳落天去練功，應梧桐問：「我能不能一起去，我去旁邊練劍，不會打擾你們。」

梁子升點了點頭。

應梧桐歡喜地跑回房間取劍，這是他吃飯的時候想到的辦法，與鳳落天一起習武。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可以看到他。這麼想著，覺得練劍也不是那麼無聊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下人在府門外挑起了一掛很長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響起，應梧桐躲到鳳落天身後，捂著耳朵探出半個腦袋。

這條街上住的都是鎮子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表面上一團和氣，但是暗地裡都較著勁。

還不等應家的鞭炮放完，相鄰幾家就都拿出各自更長更粗的鞭炮。

這裡的人覺得鞭炮越響，就象徵著來年越是諸事順遂。如果能把別人家的爆竹聲比下去，更是代表了把自家的霉運趕到了別人家去。

應雲城不信這些，往年都是燃上一掛鞭討個吉利就罷了。可是鳳落天覺得義父收留自己，是最好的人，不能讓人欺負了去。拉著兩個下人說了幾句話，就跑進了府里。

應梧桐不知道他們搞什麼鬼，見鳳落天一副你等著看好戲的表情，眼巴巴地等在門口。

過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各家放鞭炮的活動都進入了尾聲，鳳落天和下人很費力地抬著一大盤的東西出來。

阿德才想阻止，梁子升拉住他：「大過年的，隨他們去吧。」

應雲城聽他這麼說，也就默許了。

鳳落天把府里所有的鞭炮都翻了出來，纏成了一根兩隻手都合不攏，兩丈有餘的巨大鞭炮。幾個身強力壯的護院在府門口支牢了竹竿，把鞭炮掛了上去。

應梧桐一看有人上去點，嚇的抱著頭就往府里跑。

鳳落天將他攔腰抱住摟進懷裡：「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鞭炮，一定很好玩兒……」解開外袍裹住他，兩隻手蓋在他的手上，用力捂住他的耳朵，大聲說，「有我呢，不怕。」

鞭炮聲響起，真的是驚天動地，把整條街的人都炸出來站在門口看熱鬧。

一掛鞭響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榮老爺走過來假笑著說：「應府今年的鞭炮放的真是好。」

「天兒好熱鬧，應府也是許久沒有這麼喜慶了。」

榮老爺說了兩句客套話就回去了，鳳落天見一家家都不甘心的緊閉了府門，心裡很是得意，拍了拍還縮在自己懷裡的腦袋：「好玩兒吧？」

「耳朵都要聾了……」應梧桐為他拿掉落在身上頭髮上的鞭炮皮子，「去沐浴再用年夜飯，你一身的火藥味兒。」

往年只有應家父子和阿德一起過年，今年雖然只多了兩個人，但是鳳落天一直在說過年時她娘遇到過的喝醉的客人，醜態百出的醉酒行為逗的應梧桐笑的肚子疼。

梁子升也會說一些軍中過年時的趣聞，應府第一次如此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