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你坐下一起吃吧。」應雲城看著桌上的四副碗筷，其中一副的筷子是擺在左手邊的。

「老爺，這不合規矩。」

「我父親在世時就已將賣身契還與了你，你早已不是應家家奴。你願意以僕人自居，我也不攔著。可是如今梁子升來了，如果你不坐下一同用飯，想來他也會去後廚尋你，就他那個凶神惡煞的模樣，你不怕嚇壞了下人們？」

「是。」阿德親自重新擺了碗筷加了凳子。

應雲城在首位端坐，兩個孩子坐在他的下首一聲不吭。阿德坐在他的另一邊，低垂著頭，兩隻手緊握成拳放在膝蓋上。

「這……這邊請……」下人心驚膽戰的把梁子升請進來，聽到應雲城讓他下去，飛快地跑了。

梁子升身材高大，唯一合身的就是護院的衣服。一雙眼睛不瞪起來都有銅鈴大小，臉上橫七豎八的有不少疤痕，因為傷口的牽扯，使得他的嘴角總是向下撇著。本就是不怒自威的面相，如此更是令人膽寒。

「坐吧。」

梁子升拿起筷子，對阿德說：「謝謝。」

「是老爺吩咐的。」

「他才想不起來這些，我知道是你。」

阿德扭過頭不理他，唇邊的笑意一閃而過。

「吃飯吧。」應雲城動了筷子。

應梧桐偷瞄著梁子升，見他左手用筷非常靈活，琢磨著他是不是天生就沒了右手。

「你在想什麼？快吃。」

應梧桐低頭一看，撇了撇嘴，又是滿滿的一大碗：「你再這麼塞下去，我就成填鴨了。」

鳳落天坐直身子和他比了比高：「等你長的像我這樣高，我就不再給你夾菜。」

「是你太高了。」

進府一個月，他又長了至少一頭，雖然自己也在長高，但是實在趕不上他的速度。

梁子升說：「我記得你就只有一個兒子。」

應雲城說：「被嫌個子矮的是我兒子，另一個叫鳳落天，是我的義子。天兒，梁堅的名字你可聽過？」

「聽過，我偷聽說書人講故事，最喜歡聽他講梁老將軍的故事。」

「梁子升就是老將軍的兒子，梁家世代從軍，以祖傳的刀法獲得軍功無數。不僅如此，馬上功夫以及排兵布陣也都有獨到之處，如果你有意從軍，不妨讓他看看你的天賦如何。」

鳳落天眼睛一亮：「梁將軍，你真的可以教我？」

「自是可以教的，但也要看你是不是能學的會。」

「一定可以。」鳳落天丟下筷子，跑到梁子升面前跪下磕頭。

梁子升一愣，應雲城笑說：「我這個義子喜歡行大禮……起來吧……」

應梧桐戳著飯菜，憋了半天，終於說：「落天，你一定要去參軍？」

應雲城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他有如此想法，你應該支持才是。」

應梧桐不吭聲，低下頭繼續戳著眼前的一塊鴨肉。

鳳落天把被戳的亂七八糟的肉塞進自己嘴裡，又為他夾了一塊好的：「你要是不願意，我就不去。」

應梧桐搖了搖頭：「爹說了，好男兒志在四方，爹還想你能為應家斬軍功耀門楣。」埋下頭大口吃飯，不讓他看見自己紅紅的眼睛。

鳳落天看了看他，也開始吃飯，飯桌上一時沒了聲音。

吃過晚飯，又歇了半個時辰，應雲城吩咐兩個孩子各自去習劍法讀文章。

梁子升側頭悄聲問：「他們好像不願意。」

他噴出的熱氣打在皮膚上，阿德彷彿被燙著了似的，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少爺不愛武，天少爺不喜文，老爺卻要求他們必須兩樣都要學。」

「何必呢……」梁子升高聲說，「那個鳳什麼的……」

「我叫鳳落天。」

「你打一套拳給我看看。」

「我不會打拳。」

「那你會什麼？」

「師父教了一套劍法。」

「也行。」

鳳落天以手指代劍演了一套，梁子升問：「你學了多久？」

「一個月。」

「勤加練習，自保足矣。若是想征戰沙場，你還差的遠。」

「梁將軍可以教我嗎？」鳳落天看了看應梧桐，「我不上戰場，可以學嗎？」

「可以，但是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我會在一年之內把生平所學都傳授給你，至於能學到多少，全看先天天賦和後天努力。」

「師父。」鳳落天又跪下磕了個頭。

「行，你這徒弟我收下了，明天開始學習。但有一樣，如果你日後將所學用於邪路，梁家必不會放過你。」

「什麼是邪路？」

「作姦犯科、殺人越貨、投敵叛國。」

「我……」鳳落天沒有起身，而是跪著轉了身，對著應雲城磕了一個頭說，「義父，天兒罪大惡極，請義父將我送交官府。」

應雲城沒想到他會坦白：「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錯不在你，我並不打算追究。」見他瞄了一眼應梧桐，「桐兒還不知道。」

「梧桐，我……」

「有什麼事站著說。」應梧桐把他拉起來。

「師父，梧桐，我……我殺過人……那個人不給錢，我娘不讓他走，他就打我娘，我用花瓶把他打死了。老鴇子讓我跑了，可是不允許我再回去。」

「居然逛……」應雲城輕咳了一聲，梁子升只得改口說，「買東西不給錢，這種人殺一百個都不多。」

應梧桐拉著鳳落天的手說：「不怪你，不是你的錯。」

「你真的這麼想？」

應梧桐點了點頭，鳳落天露齒一笑，眼睛如繁星般璀璨。

應雲城說：「你們兩個，回去不得偷懶。」

兩個孩子互相看了一眼，嘆了口氣，以為躲過了呢：「是。」同時應下了，行了禮後又手拉著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