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放下吧。」林祈風沒有解釋什麼，既然尹挽箏不想讓人知道，那他就裝作不知道。

哪有什麼天衣無縫的演技，無非就是愛你的人在陪著你演戲。

「娘娘，您這是何必呢？」硯蘇想不明白，明明是在意的，為什麼要費盡心思不讓對方知道。

「沒必要的。」尹挽箏回答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看見林祈風跪在靈位前，不自覺的有點心疼，想到自己的身世，知道林祈風心裡肯定不好受，但是她也做不了什麼，所以只想著他別生病了。

「其實，當年……也不是陛下的錯。」硯蘇最終還是忍不住了，她看著尹挽箏痛苦的糾結，掙扎，一直都想說了。

尹挽箏心底也知道，不是林祈風的錯，不過是他碰巧姓林，碰巧生在帝王家，碰巧是太子，但是尹挽箏還是沒有辦法直面林祈風，她一見到林祈風就會想到她的家人。

林祈風也許沒有做錯什麼，但是先帝終究是滅了南寧全族，這樣的滅族之恨，怎麼過的去？她過不去心中那道坎，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搖擺不定都是對不起南寧的族人，百年之後無顏面對南寧列祖列宗。

硯蘇很心疼尹挽箏，明明還放不下，本來可以兩情相悅的，但是因為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不得不相忘於江湖。

其實在硯蘇心裡，她不想計較這些恩怨，只要尹挽箏高興，像從前一樣，一直做一個被寵愛的孩子。

尹挽箏一直沉默，她沒有接硯蘇的話，硯蘇也就沒有再說。

心結，不是別人說幾句話就能解開的。

守靈三天，林祈風看起來有點憔悴，何洛笙一日三頓的給林祈風送飯，並且都是親自下廚的。

何洛笙也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是為了林祈風特意和御膳房的廚子學的，也是嚐試了無數次，才能拿的出手的。

「殿下，聽說太子妃是親自下廚的。」向初說道。

向初有時候倒希望林祈風能移情別戀，這樣就不會痛苦了，畢竟這天下的女子，只要林祈風看上的，誰會不從，除了尹挽箏。

當然，何洛笙就是最好的人選，無論是身世還是性格，重點是，何洛笙是真心待林祈風的，向初看得出來。

「嗯。」林祈風只是淡淡的點頭。

林祈風還記得尹挽箏也為自己做過梨花酥，可惜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吃到了。

向初搖搖頭，有些事情，有些人，也許就是劫數，真的是強求不得。

登基大典盛大和壯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叩拜。

林祈風坐在金鑾殿上，一身黃袍，尊貴而威儀。

「朕今日登基，秉承仁孝治國，故大赦天下，減稅三年。」

「陛下聖明仁愛，福澤萬年。」一呼百應。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妃何氏溫婉端莊，秀外慧中，宜母儀天下，封為皇後，側妃白氏封為賢妃，側妃尹氏封為純妃，一切大典皆由禮部處理。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登基大典算是圓滿結束了。

其實林祈風心中的皇後之位應該是尹挽箏，可是現在還不行，他甚至連貴妃的位份都不能給，不然會讓白丞相心寒。

「陛下今日累了吧？」何洛笙一邊給林祈風更衣一邊說。

「嗯。」林祈風淡淡的點頭。

何洛笙的手落在林祈風的肩膀上，輕重有序的按摩，確實很舒服，能讓人減輕勞累。

「陛下有什麼煩心事嗎？」何洛笙見林祈風一直皺著眉頭，忍不住問。

「第一天上朝，就有人進諫說讓朕選秀。」林祈風頭疼。

「陛下剛剛登基，選秀之事，也不急的。」何洛笙的手頓了一下，哪一個女子希望自己的丈夫妻妾成群。

以前府中只有她們三個人，林祈風不喜歡白青衿，更是很少去看尹挽箏，何洛笙也算是獨得恩寵了，要是選秀，到時候鶯鶯燕燕的，就不好說了。

「嗯。」林祈風不想多說。

何洛笙也不好再說什麼，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皇後，要是一味地制止，只會讓人說她沒有容人之量，難以母儀天下。

何洛笙也很痛苦，皇後不好當，明明不想，還要口是心非裝大度。

他父親在林祈風登基之前託人給她送過信，無非就是讓她穩住地位，早日誕下皇子，有嫡長子，地位就穩定了，何氏的門楣，都在何洛笙身上了。

何洛笙也知道，後宮之人，有幾個是真的只為自己而活的，誰的身後沒有一個家族的興衰。

尹挽箏沒有，她的家族，早就衰亡了。

林祈風晚膳後自己出去散步了，也許是心之所向，就去了尹挽箏的青羨殿。

沒錯，尹挽箏的地方還叫青羨殿。

「參見陛下。」硯蘇正好在門口。

「顏兒呢？」林祈風問。

「娘娘在屋裡。」

林祈風推門進去，尹挽箏正在書案旁寫字。

「陛下，臣妾參見陛下。」尹挽箏還是老樣子。

但是在林祈風眼中，已經有很多不一樣了。

「在寫什麼？」林祈風走過去問。

「木蘭詞。」尹挽箏回答道。

「你很喜歡納蘭容若？」林祈風拿起來欣賞。

「也沒有，偏偏這一首，很喜歡。」尹挽箏如實說。

「嗯，朕記得當日你也說過，尤其喜歡第一句。」林祈風還記得那是他第一次和尹挽箏說情話的時候。

林祈風看著字，尹挽箏的手纖細，寫出的字卻很有力量，龍飛鳳舞中有帶著女子特有的溫婉。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林祈風一句一句讀出來。

「這首詞雖然好，但是太過於悲傷了。」林祈風說。

他當初說喜歡哪句都好，那是因為當時這隻是一句普通的詩詞，可是如今讀起來，越來越像是現實。

「悲傷的才是現實，是臣妾明白的太晚，浪漫都只能在詩詞中，只有悲傷才能轉化為現實。」尹挽箏苦笑著說，她當時還是太年輕。

那會兒不止一個人和她說過，林祈風是太子，是未來的天子，他們之間隔了太多，可是尹挽箏不信，唯獨信了林祈風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時，林祈風還說，他們會一直如同初見。

現在想起來，真的是有一點好笑。

「朕給你的封號選的好不好？」林祈風轉移了話題，他感覺再聊下去，一定會聊到不開心的事情。

「陛下所賜，皆是恩惠。」尹挽箏回答道。

「純」，在林祈風心中，尹挽箏永遠是那個純粹幹凈的女孩，他覺得沒有一個字比「純」字更符合尹挽箏，而且，林祈風希望尹挽箏永遠這樣。

「顏兒，今日有人進諫，想讓朕選秀充實後宮，顏兒怎麼看？」林祈風問道。

「陛下剛剛登基，喪期未過，若是選秀，等到明年，也不遲。」尹挽箏很隨意的說，心裡怎麼想的，就直接說出來了。

「還是顏兒最得朕心。」林祈風笑著說，他想，尹挽箏也是不想自己選秀的吧。

尹挽箏沒接話，她剛剛一時失神，沒過腦子，想什麼就說什麼了，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然後就沒有話了，尹挽箏坐在旁邊的小榻上看書，林祈風自顧自的坐在書案旁，周圍還有尹挽箏味道。

筆上還殘留著尹挽箏餘溫，林祈風握著筆，就好像握住了尹挽箏的手一樣。

時間靜默，大概一個時辰過去了，尹挽箏的書都看完了，抬頭就看見林祈風在書案前正在畫什麼。

一時沒忍住好奇，尹挽箏還是過去了。

畫中不是別的，正是剛剛看書的自己，在尹挽箏過去的時候，林祈風正好完成最後一筆。

畫中的尹挽箏安靜的在看書，歲月靜好。

「怎麼樣？」林祈風笑著問。

本來，林祈風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自己做好了這一輩子，都只能對尹挽箏遙遙相望了。

可自從尹挽箏讓人給他送了一次披風，林祈風就一直堅信，他們之間是有挽回的餘地的，所以想盡辦法逗尹挽箏開心。

「陛下御筆，自然是好的。」尹挽箏說，雖然沒笑，但是語氣比剛剛柔和了不少。

想來任何一個女子，被如此對待，能夠內心無波無瀾也是做不到的，更何況尹挽箏對林祈風從來都做不到絕情。

「這是朕送給你封妃的禮物，喜不喜歡？」林祈風很有耐心的問。

「謝陛下恩典。」尹挽箏循規蹈矩的行禮謝恩。

林祈風雖然很想多陪陪尹挽箏，但是如今他是一國之君，比以前更忙，晚上還有奏摺要批。

「娘娘，這畫……」硯蘇為難的看著尹挽箏，她還摸不清尹挽箏的心思，又或者說，尹挽箏自己都是矛盾的。

「陛下御筆，毀壞了是死罪，好生收著吧。」尹挽箏看著那畫，心中五味雜陳，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林祈風。

但是林祈風也從來沒有強迫和為難尹挽箏明確做出什麼選擇，甚至接受她的忽遠忽近，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體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