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又是四下靜謐。

楚之離透過窗縫窺視走廊，卻意料之外，又看見了個新面孔守著自己的窗戶和大門。

必然不會是青衣庄的人，顧杞不會騙他。那能夠明目張膽在李府守衛的小嘍啰，多半跟李振和他老婆有點關係。

楚之離倒也不是很在意，大家共處了這麼多天，只要相安無事，多幾個黑夜守衛還挺踏實。他拍了拍枕頭，覺得有點硬，用衣服包了好幾層才舒舒服服躺下。合了眼才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麼就那麼相信顧杞，肯定是看臉的老毛病又犯了。這貨來的這麼湊巧，又一副整個事情清清楚楚的模樣，說不定有問題。不對，肯定有問題。明天得去好好騷擾一下。

吹了床頭燭火，楚之離覺出幾分疲憊。

昏昏沉沉合上眸子，心裡還默念臨睡前看過的《凌空劈波》第二式。顧杞譯得不是白話，楚之離腦子裡過著那些個繁文縟節的東西，更添幾分睡意。

院子里卻突兀發出一聲輕響。噠的一聲，好似什麼東西碰到牆或是地面。楚之離耳朵動了動，本沒當回事，卻聽那聲音又響了一下，很是奇怪。

楚之離也沒下床去查看，不為別的，他懶得動彈。渾身的家當也就是齊信留下的東西，都貼身放著，自然是等人主動送上門比較省力氣。

大門沒有被人打開，窗戶紙倒是噗噗的被戳開兩個洞。楚之離沒忍住差點笑出聲。估摸著來人不是李振就是李景榮。這窗戶紙哪有硬戳的，濡濕了才好撕開，還沒有聲響。

楚之離抬手點了兩下胸口穴位，悄聲閉氣。淡淡的煙霧順著床幃縫隙瀰漫在空中。楚之離藉機翻到床里側，抱起前兩天用過的「假人」放在他原本睡著的位置。

許是下的藥夠猛，那煙沒一會兒就消散了，楚之離長舒了口氣，幸虧下午修了一層《凌空劈波》壓抑蠱毒，饒是如此，也覺得有些頭暈。

門口的人大概是覺得有恃無恐，吱嘎一聲推開大門，沖著楚之離便跑來。床幃拉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揮手便刺進那一團布里。

楚之離半靠著牆，翹著二郎腿看李景榮作秀揮刀刺假人。順勢伸手捏住「好弟弟」的後頸，一把擒在手裡。

「啊！！！！鬼！！！」這團小豬崽子先是嚇得尖叫，胡亂蹬著腿看起來已經快被嚇尿了。待到看清楚之離的臉，又轉為憤怒的大吼。

「什麼玩意兒！你不是沒武功嗎？怎麼迷藥對你都沒用！！」

李景榮幾乎是在大喊大叫，他掙扎著想要脫開楚之離的禁錮，卻沒想到看起來還不及他一半強壯的李景詞力氣這麼大。

「你放開我。把秘籍交出來，饒你不死！」

「呵。」楚之離拎著他下床，如法炮製用麻繩把人捆了個結實。「就你還練武，一身虛胖，沒點力氣。」

李景榮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掙扎的，滿臉通紅，瞪著眼看向楚之離。「你算什麼東西，還敢說我。我才是家裡的少爺，這個家都是我的，你的東西也是我的！」

楚之離嘆了口氣，不太想跟傻子講道理。這步棋實在是走得稀爛，肯定不是嵐夫人的手筆。估計是李景榮看顧杞真要帶自己離開，率先沉不住氣。

「好好好，你的你的。」楚之離哄了他兩句，順便撕好布條塞進少爺嘴裡，也不管那一坨掙扎著發出嗚嗚的聲音。他單純拿李景榮當小孩兒哄，況且少爺不重要，但他就不信少爺身後沒跟著人。楚之離也不著急去管他一院子被迷倒了的人，忙活了好一會他又覺得犯困，幹脆面對著李景榮席地而坐，盤腿練起《凌空劈波》第二重。

第二重與下午的套路類似，還是以壓制毒性為主，練氣化形為輔。只是齊信點出了幾個比較重要的穴位，運氣充盈靜脈，再復擬大小周天運轉就算成了。

這一成可就急壞了李景榮的貼身小廝李木，眼看著自家少爺去做壞事，還兩個時辰都沒能出來，可要命了。再怎麼找東西，也找不了兩個時辰啊，眼見著天都快亮了，就算是趁人之危打了李公子一頓，也不至於現在還沒完事吧！

李木一咬牙，轉身去了嵐夫人的院門口，他一個外院小廝，也不知道老爺今夜有沒有宿在這兒。只得花了二兩碎銀子叫門口望風打瞌睡的小丫鬟進去通傳。這一來一往的折騰，眼見又過了半個時辰，也幸好老爺今天宿在外院，他才得以黑燈瞎火的用「少爺不好了」為由見到嵐夫人。

「主子！您可救救少爺啊！那李公子鬼主意多得是，又跟過齊先生，少爺怕是受苦了呀！！」

「你們真是放肆！」嵐夫人簡直氣的胸口疼，本就是大半夜被叫起來，她已經覺出幾分不妙，聽了小廝講完來龍去脈直氣的拍桌子。「少爺不懂事，你們下人也由著他做？等這事兒完了，非打斷你的腿！」

小廝嚇得連連求饒，更讓嵐夫人心煩意亂。抬眼瞧了瞧天色已快到天明，自知應當忍過一時，等到天大亮了再去找李景詞，才能悄無聲息的將李景榮帶出來。若是大半夜的去鬧，恐怕闔府上下人盡皆知，老爺那邊也不好收場。

嵐夫人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吩咐跪在地上的小廝起來。「你回院子里去，如果少爺自己回來了，就喊人給我遞個消息。若是少爺一直沒回來，你就早飯後來院里找我。」

捏了捏額角，嵐夫人回身接著吩咐身後的大丫鬟，「明天一早去告訴外院老爺那兒的人，說我今晨覺得有些頭疼，就不一塊用早膳了。」她眯了眯眸子，似是思考了一會，又緊接著說，「顧杞這人來的奇怪，不過既然也是來奪齊信遺物的，那必然跟李景詞不對付。再加上榮兒也算他半個門下人。你從老爺那兒回來，就去敲詞芳閣的門，但別說是找榮兒的，就說有事與顧莊主商議。探探口風，順便也看一下能不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大丫鬟也知茲事體大，與嵐夫人對視一眼，慎重點頭。「是，主子。奴婢一定好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