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蒙蒙亮起，楚之離收起掌間真氣，閉眸長長舒了口氣。第二重練好，蠱毒已被壓抑大半，不足為懼。他也總算能撿起鍾離的功夫，有事沒事在院子里練練了。

對面兒的李景榮不知何時睡著了，腦袋一點一點的。幸虧嘴裡塞了東西，否則還不得流一身口水。楚之離有點嫌棄，這麼個大麻煩在他這兒待了一夜，嵐夫人肯定早就知道了。竟然還沉得住氣，硬是沒叫人來鬧。怪不得能從眾多小妾里脫穎而出，獲得寶貴的生兒子權。只可惜肚子不太爭氣，長女早早夭折，就剩下了李景榮這麼個不爭氣的玩意兒。

儘管千百個不願意，楚之離還是拎起李景榮的後衣領子，快步往偏殿走去。嗯，麻煩當然是往外丟，顧杞認了人家當兒子……咳，當弟子，那丟給他比較穩妥。

顧杞這會兒還沒起床，雖說在外邊是仙風道骨的模樣，實際上他有點貪睡。綠英知道他自己帶了人來，就安排了幾個灑掃丫鬟。顧杞不跟自家人客氣，他可是得一覺睡到大天明。……楚之離就是這麼被攔在外邊兒的。

他手裡還拎著個嗚嗚亂叫的李景榮，這胖子實在沉得很，饒是楚之離有武在身，拎了這麼半天手腕也有點酸，咣當一聲把人扔在地上，抿了抿唇坐在外屋的圓桌旁等顧莊主更衣。

顧杞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是江湖大門派青衣庄的莊主，突然被外人撞破賴床，到底是有點不太開心。面無表情整了整衣襟，拂過衣擺坐到楚之離對面。

楚之離本想打趣兩句，抬頭看見顧杞的臉色又悻悻閉嘴了。到底兩人只認識了幾天，雖說互相印象都還不錯（他自以為），但到底幾時起床這種事還是比較私密的……況且還是他不守規矩，一大早跑到別人院子里甩包袱的。

「顧兄……」顧杞一挑眉，昨日還讓自己叫他離哥，今天就喊起顧兄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顧杞警惕的掃過地上捆了個結實的李景榮，洗耳恭聽。「那什麼，昨兒他來我院子里捅我，被我給抓住了。我想著他也算半個你莊裡的人，所以帶過來請你受累處置。」

楚之離一貫獨來獨往，只有別人求他的事兒，自己開尊口丟麻煩還是頭一回，難免不太熟練，也不太好意思。好在顧杞渾不在意，大約是根本沒放在心上，只隨意揮了揮手，房樑上翻下兩個黑衣人，拎著李景榮就走。

楚之離覺得這個場面有點眼熟……還沒等開口解釋個中錯綜複雜的關係，就聽見綠英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公子，綠英能進來麼？」

「進吧。」

綠英進來就先跪下磕了個頭，「公子，都是綠英的不好，沒識出那迷、魂香，自己睡了大半宿，也讓公子受苦了。」

「不妨。」楚之離知她過來肯定不止這點事兒，否則也用不著在偏殿當著顧杞的面兒認錯，「還有什麼事？這麼毛毛躁躁的闖進來。」

「公子，嵐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春紅姐姐來了，說是有要事見顧莊主。」

楚之離與顧杞對視一眼，各懷鬼胎。

楚之離是沒想到嵐夫人能從顧杞這兒下手。……這人到底聰明還是笨，顧杞偽裝的太好了？看不出他是條大尾巴狼？還是存心挑撥離間，讓我覺得她和顧杞有點什麼密謀。要不是顧杞昨天交代了自己的來意，楚之離還真有點懷疑他。可現在明顯兩人共同的敵人是不知道死了沒的齊信，這嵐夫人蹦躂來蹦躂去的，實在讓人煩。

顧杞是覺得有點意思。本來以為嵐夫人只是看李景詞這個前妻生的不爽，想讓自己兒子壓過一頭好順利上位。沒想到，這是處處陰一把，想他不死也只能賴活著？這嵐夫人當自己是誰，來一個算計一個，眼界甚小，蠢得可以。

倆人幾個眼神交換了無數信息，最後還是顧杞先開口。「你和李景榮留在這。我出去看看。」

楚之離點頭應了一聲，幹脆吩咐綠英在偏殿小廚房做點好吃的。顧杞被迫起了個大早，看樣子還要忙活一早上，吃了東西才有力氣給他賣命…呸，報仇。

顧杞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綠英這邊剛上了碗小餛飩，還是從正殿的廚房拿來現成包好的，放點調料一煮就成的那種。楚之離順手把餛飩推過去，示意顧杞吃點東西再說。

顧杞有點詫異，楚之離看著什麼都不太上心的模樣，私下裡還挺細心。他也著實是餓了，接過餛飩碗也沒客氣，斯斯文文，行動飛速，三五口就給吃光了。末了端起碗喝了幾口湯，又用帕子仔細擦了手口，才開始跟楚之離交代。

「那丫鬟果真是來挑撥你我的，說是你往日里欺負李景榮得很，這會兒他覺得自己要走了，便想要給你點教訓。只是放了個迷藥便被你囚在自己院子里了。要我一會以他莊主的身份，好好替他打抱不平。」

熱騰騰的小籠包上桌，楚之離伸手便夾了一個，他可沒那麼多講究，亂七八糟吹了幾下便囫圇吞下。「這嵐夫人一會聰明一會蠢，怪不得生出個李景榮這樣的兒子。幸虧我來得早，否則還不叫你誤會。」

「不會誤會。」

「？」楚之離抬頭對上顧杞平靜無波的面容，只當是因為自己交了點底他才肯相信。

顧杞自己倒是解釋了幾句，「這莊子里一個個的都心思破重，唯有你眼神清明，生活隨性。你不會做壞事的。」

「咳咳咳……」楚之離嗆了兩口，莫名其妙的看了顧杞一眼。他生前就是魔教頭頭，雖然沒傷天害理，但是也沒幹什麼好事，花天酒地那更是家常便飯。顧杞這是帶了個什麼神仙濾鏡，覺得他不會做壞事。

楚之離沒辦法跟顧杞說太多，但他回憶起初見顧杞的場面，也知道這小莊主絕對不是任人欺負沒脾氣的，他勉強咽下嘴裡的包子，沖顧杞招招手。「要麼咱倆做做壞事？跟嵐夫人演一齣戲怎麼樣？」

顧杞遲疑。「什麼……？」

楚之離又招手，示意他俯耳過來，「你湊近點，我給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