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過來了。

仇佛悅直勾勾盯著那隻鳥，想著如何不讓顏清師發現將消息傳遞出去，可那清澈的眼睛看向他時，心中飄過一絲猶豫。

「在看什麼？」

「啊…沒有，剛才那邊似乎閃過人影，大概看錯了。」仇佛悅隨手指了一邊，額頭略有冷汗，顏清師也不懷疑，取下仙靈傘，小心朝那個方向走去。

仇佛悅望著那一身素衣，沉思著：接下來的計劃有顏清師在太難辦，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他又不是傻子，那麼明顯肯定會察覺…倒不如…

仇佛悅溫和的眸子染上冰冷，周身如同被冰霜覆蓋，所有嬉笑打罵和裝出來的溫柔全部褪去，他靠著樹身，凝住唇角一絲淡淡的笑意，看著那身影在眼前放大。

「沒有什麼，你看錯了。」顏清師溫柔的笑著，可仇佛悅看他的眼神完全變了樣。

「本來就是騙你的，竟然相信了。」仇佛悅細細撫摸骨釘，語氣以及動作都讓顏清師一陣恍惚，太過於陌生。

仇佛悅雙手環抱，緩緩道：「顏清師，雪毒御唯一的弟子。各大仙家知道有這個人卻不知道名字，嘖嘖，本以為是個狠人沒想到這麼蠢，白費我這麼大力氣。」

一字一句，刀一般剜著顏清師的心，他臉上毫無血色，張著嘴，吐不出一個字。

「雪毒御把你護得真好，都護傻了，哈哈哈…」

顏清師慘淡一笑。

那所有都是假的，什麼死城，什麼不懂，都是假的…

那隻信鳥立在仇佛悅的肩膀上，也看著他，這畫面好諷刺。顏清師苦笑一下，任手裡的仙靈傘墜到地上，他後退幾步，身體搖搖晃晃，終於跌坐在地上。

「告訴司上緡，今日我就回去。」仇佛悅邊說邊觀察顏清師臉上的表情，「我原先打算瞞你偷偷幹事，不過…我突然改變主意了，反正牽偶術拿到手，偷偷摸摸的多無趣，幹脆讓你也知道。」

顏清師雙目無神，仇佛悅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

「你剛進春風閣我其實就想把你解決的，誰知道你來一句『你長得真好看』，沒辦法，心軟了。」

「哈哈，帶你去死城不過想借你力量幫千歲，可最後我沒捨得你，嘶…差點得不到千歲。」

仇佛悅慢慢走近顏清師，蹲下來平視他，繼續道：「方才看了信鳥，我取消了原先的計劃，你說，自己師尊被人算計，你知道可是不能救她，是不是更有意思？」

顏清師眼睫一抖，落下幾滴淚，「妄想…你以為她這麼容易…」

噎住似的，顏清師說不出話，他別過臉，閉上了眼睛，這人早就刻在心裡，可此時每見一次，都是鑽心的疼。

「閉眼幹什麼？」仇佛悅捏住他的下巴，「不是喜歡我嗎？那就好好看著，怎麼了，不好意思了？」

一切都是在做夢吧，這個夢好長啊…說不定他醒了，仇佛悅就變回去了。

「你抱著我的時候可不乖了，像只小野貓，動來動去。」仇佛悅手移到顏清師的腰身處，「乖乖和我回去，我不動你。」

「我也謝謝你，給我這麼大的教訓。」

仙靈傘不知何時回到顏清師手裡，傘柄處隱藏的匕首直指仇佛悅，顏清師的手一直在抖，仇佛悅凝視著他，若有若無的笑漸漸浮現。

「你走不了。」仇佛悅動幾下手指，顏清師的肩膀傳來刺痛，全身力氣被抽光，他驚愕的看著眼前的人將仙靈傘折斷，扔到一旁。

「牽偶術，厲害嗎？」

顏清師忘了答話。

昨天，仇佛悅還是一個撒嬌的孩子，今天，就成了另一個人，顏清師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

忘了很多，顏清師大腦一片空白。直到踏進那寒意更甚的魔教，顏清師冷得已經沒有知覺。

最後，顏清師眼裡只有白紗香帳，鼻尖縈繞幾縷藥香。

仇佛悅動了一下手指，牽制顏清師的絲線消失了，「你身上的牽偶絲線沒了，不過你別打那個主意，出不去的。」

顏清師眼角水光閃閃，唇邊卻露出溫暖的笑，他慢慢起身，小聲道：「含山你進不去，你們都進不去。」

「我知道。」仇佛悅玩弄手裡的玉盞，「你不說我也不逼你，等你想告訴我了，洗耳恭聽。」

「永遠不會。」

仇佛悅放下玉盞，起身來到顏清師這兒，坐在床沿，「我這裡有最好的藥師，無論你受多重的傷都能把你治好，明白我的意思嗎？」

顏清師幹脆躺下，翻身背對他，仇佛悅看到那清瘦的背影，滑過一絲心疼，可很快就收回去，「靈脈還在，你就還有跑的可能，要不斷了…」

鬼魅似的話傳入耳中，顏清師打了個冷顫，戒備的怒視仇佛悅，往裡縮了縮。

「我只斷你三根，有點疼，稍微忍忍。」仇佛悅哄人的語氣對顏清師來說比殺了他還令他心寒，硬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你試試。」

仇佛悅還是笑，桃花眸子里藏了什麼，顏清師讀不出來，那隻伸過來的手讓他討厭，一記刀劈，卻被仇佛悅接住。

顏清師很少出手，因為不願意，可今日，不願意也要願意。

……

司上緡正在搗碎前幾日取下的寒草，桌上的香盅里飄出淡淡的香味，寂靜且從來沒有人來的青瓷軒被踹開門，仇佛悅面無表情的走進來，站在那裡盯著疑惑的司上緡。

「出事了？你的計劃被發現了還是千氏九氏攻來了？」司上緡繼續搗藥，半開玩笑半戲弄，身後的人好久沒說話。

「上緡，你記得顏清師嗎？」仇佛悅問道。

「記得，怎麼了？」司上緡扔了些芍藥在盅里，小心搗碎它們，「你把他殺了？」

「我把他帶回來了。」

「哦。」

「斷了他三根靈脈。」

「嗯。」

靜謐。

司上緡手上的動作漸漸慢下來，他聽到仇佛悅踢開椅子，砸碎茶盞的聲音。

一轉身，看見仇佛悅坐在地上，手上還粘了點血，司上緡愣了會兒，仇佛悅抬起頭，面色白得可怕，「我想，我大概是瘋了…」

「也許吧。」

「你去瞧瞧，我把他傷了。」

「好。」

仇佛悅圈紅了眼眶，他捂住眼睛，可那墜下的淚還是被司上緡看見了。

「心疼麼？」

「……」

良久，仇佛悅才道：「我竟然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