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進去，就傳來幽幽的花香，仇佛悅早沒了影。兩叢曼珠沙華靜靜在夜色中盛開，紅得如血，再前面，彷彿祠堂一樣的地方供奉著一尊古佛，上面蒙了滿滿的灰塵與蜘蛛網。

香案許久未用了，早有裂痕，可香爐卻是幹幹凈凈，顏清師拿起香爐，莫非還有人來這兒？

「看什麼這麼入神？」

仇佛悅從背後冒出來，扣住他的手腕，奪走香爐一把扔了出去，「別隨便亂碰東西，不聽話把你手剁了！」

惡狠狠的語氣，仇佛悅拽著他出了佛堂，在右側有一個拐角，拐進去，顏清師看見了一個破屋子，地方挺大，不難看出，這屋子也是精心修繕，只可惜現在變成這樣。

「找到了一個歇腳地兒，今晚將就一下吧。」仇佛悅鬆開顏清師，打開屋門，裡面算幹凈，只有一張床，已經好好整理過了。

好快，他走那麼快是為了找地方麼？

顏清師還愣著，直到仇佛悅爬上床向他招手：「過來啊？等什麼啊？」

仇佛悅以為他不想和自己睡一張床，心裡更氣結，恨不得幾步跑過去把他拎到床上，想著想著就跳下床，顏清師還在發愣就被扛起來，「佛悅？你放我下來？我會走！」

仇佛悅見他掙扎來了氣，抬手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疼得顏清師差點掉幾滴淚。

「你要是再亂動，今晚就這樣睡！」

這人今天怎麼了？奇怪極了，明明不久前還好好的，有說有笑，一會功夫就像換了人。

顏清師覺得自己哪裡得罪他了，可又記不起來。

說是這樣說，仇佛悅到底沒那個力氣撐他半夜，乖乖把人放到床上，「你睡裡面，這樣不會掉地上。」

仇佛悅直把顏清師往裡推，折騰半會，兩人都安靜下來，房裡就剩下呼吸聲。

「我是不是說錯話，惹你不開心了？」顏清師還是沒忍住問道。

「沒有…」仇佛悅翻身背對他，閉上了眼。

「真的麼？」

「閉嘴！睡覺！」仇佛悅用手捂住耳朵，他不想聽顏清師說話，但是顏清師一開口他又豎起耳朵了。

該死！雪毒御，雪毒御！要是雪毒御在他面前，他不把她弄死就不叫仇佛悅！

顏清師更肯定自己說錯話了，他伸手摟住仇佛悅的腰，莫名的想把他往裡勾，「佛悅，你要…不要往裡來點…要掉下去了。」

顏清師臉發燙，天知道這句話說出去他要多大力氣，放在仇佛悅腰間的手都在抖。

死一般沉寂。

仇佛悅往裡挪了挪，雖然不捂耳朵了，也沒轉過身。

顏清師有點難過。

咦？自己為什麼難過？心一陣陣酸疼是怎麼回事？

無暇去細想，他悄悄撐起半個身子，往仇佛悅那邊湊，看看他閉眼沒。

柔美與剛毅融合得極好的臉，頑皮褪去，閉上眼，沉下來，有一種靜態美，顏清師看得痴了，傻笑道：「真好看…」

「哦，這麼好看啊？」

仇佛悅睜開眼，翻身過去，摟住顏清師的腰往自己懷裡勾，「過來些，別凍著。」

聞到仇佛悅身上冷冷的香，他安心了，闔上眼，迷迷糊糊間他聽到一句低嘆：「那個人對你這麼重要，那我是誰呢，在你心裡算什麼…」

一下子驚醒，顏清師對上仇佛悅的眼，那明媚的笑意，唇角微揚，還帶有一絲苦澀。

「很重要的人…」顏清師笑了，頭埋得更深，仇佛悅只能看見如墨的黑髮散在那裡。

「睡吧…」仇佛悅拍打顏清師的背，哄孩子一樣，輕且柔。他知道今晚失態了，自己竟也如女人一般不知從何而來的醋意，當真可笑！因為一句「我保護你」就自亂陣腳，還在為獵物心煩，仇佛悅不允許自己有第二次，哪怕只是念頭他都要掐掉…對，立刻掐掉！

「你是毒藥，總有一天我得毀了你…可那時…」仇佛悅抱緊了顏清師，那時自己會不會猶豫呢？

顏清師朦朧間似乎聽到仇佛悅的呢喃，他太困了，也不在意。

雪毒御對顏清師雖嚴厲但也極好，可總缺點什麼，下了山，顏清師好像明白了，雪毒御身上少了人氣，冷冷的。仇佛悅不同，他像個話嘮，而且什麼都懂，顏清師希望，這個人值得自己信任。

夜深了。

花香隨著風傳入這個小屋，瀰漫起一層又一層的香霧，外面的曼珠沙華開得很好，一隻蒼白的枯瘦的手，慢慢伸向其中最美的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