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種人
小說: 重生後情敵是我自己 作者:泊岸无声 字數:3366 更新時間:2021-06-29 21:20:13
廟門口兩個守門人持搶而立,正覺耳畔有風起,還沒來得及高呼出聲,其中一人被十七長劍一掃,慘遭封喉。
而對面的祁薄言則是在半米外,伸手捂住另外一人口鼻,將人往懷裡撈,短匕向內一劃,三兩下便解決了這匪徒。
點點鮮血濺上白衣,暈染出幾道梅花斑,而對面的十七一身玄黑,看不出血跡,眨眼對著祁薄言挑釁地笑了笑。
兩人協力悄聲無息地將屍體拖往門外,在匪徒胸口處摩挲片刻後,掏出兩枚令牌。
祁薄言將自己腰間佩戴的玉牌與令牌上的徽章圖騰一對比,認出這是同齊在東沆瀣一氣的若羌黨派的手下。
於是祁薄言將令牌遞給十七,踮腳在他耳邊說道:「是齊在東那邊的人,真是陰魂不散。」
十七接過令牌,看了眼上面鬼畫桃符般的若羌文字,他一個字都不認識,呵笑一聲,徑直翻過外牆進入庭院,在舊漆脫落,肢體殘缺的佛像面前,甩出令牌砸中後腦,又是兩人被擊昏。
直到這時,餘下的兩人才驚覺自己的同伴早已遇襲,損失過半,驚慌之中忙把匕首橫在施維頸側,底氣不足地威脅道:「你…你是誰?再過來我就把他殺了!」
「我們是誰不重要,要麼把你手上的人放了,要麼你們三個一起死!」
祁薄言從十七身後幽幽走出,晃了晃匕首威脅道。
爾後他整個人靠在十七的背上,故意舔了舔刀尖上的鮮血,看起來就像個噬人血肉的惡魔,邪里邪氣的。
「放他?放了他,你能保證我們能活著離開,騙三歲小孩呢哈哈哈。」匪徒不肯妥協,拽著幾乎快失去意識的施維的頭髮,再次後移,直至撞到祭品桌退無可退。
「你們可沒的選,要是不放他,我可就默認你們選第一條路把你們一塊殺了。你選第二條路,或許還有生還的希望,然後再回答我一個問題,興許我能大發慈悲讓你們當個信使,給你家主子傳個信。」
祁薄言說著匕首往前抵著,在空中他們劃了一圈,兇狠狠的無賴姿態倒是學了個七八成像,而十七就站在他旁邊看著祁薄言借自己的威勢「狐假虎威」嚇唬那兩個匪徒。
「可、可以。」那倆匪徒對視一眼,心想自己嚴刑拷打施維,能問出來的也問了,回去交差應該沒問題了,於是點了點頭。
「告訴我齊在東的計劃,還有回去之後不得透露我們的信息半個字,否則…」祁薄言頓了頓,掏出兩條蠕動的透明蠱蟲逗弄他們,看樣子這兩人應當是養在若羌與大齊邊境的心腹手下,於是他奸笑道:「否則你們後果自負,我想你們是知道北疆巫術的厲害的,大家都是聰明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都得有個數。」
「小的明白了!看大人您的樣子,應該是若羌人吧,那齊大人和若羌的那幫奸臣賊子勾結,如今混進了若羌前往大齊的商隊,似乎準備運送什麼東西回去。」
那兩人索性將齊在東賣了個徹底,說完將施維往外一甩,顫顫巍巍地接過兩條小蟲子,就像捧著個摔不得又扔不得的傳家寶,兢兢戰戰地問道:「我們本是邊境匪徒,被那齊大人威逼利誘,這才豬油蒙了心替他跑腿。大人您若還有事的話儘管吩咐,小的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希望大人您能保證我們回去交差後不會被殺人滅口。」
那匪徒說完望了站在一邊氣宇軒昂的十七一眼,似乎在奢求祁薄言能夠派十七護送他們回去交差。
「不錯,識時務者為俊傑。」祁薄言拍掌,很是滿意地看向這兩個被忽悠後的匪徒,自然也看出了他們想要十七的意願,笑了笑說道:「說了問一個問題就一個問題,我也不佔你們便宜,不過你們要記得,這盅蟲可得好生養著,別扔,到時候它們要是鑽進皮膚你們可就沒的救了。至於我身邊這個人嘛,自然是不可能借給你們的。」
「這…可我們不敢回去交差吶。」那兩個匪徒低頭吶吶道,顯得很是猶豫。
「無妨。」十七開口吩咐道:「你們出門往西南方向走,那裡會有人會護送你們的。」
「謝謝少俠不殺之恩!」
兩個匪徒一眼看不出來十七才是這裡戰鬥力最強悍的,因此行了個禮畏畏縮縮地地溜了。
嘩啦!嘩啦!
略帶苦澀的湖水澆築在施維臉上,他大咳一聲,揉了揉被打得青腫的眼睛,這才睜眼看向祁薄言,以及旁邊站如松的十七。
「你們兩個竟然一起來了?」施維抹了把臉上的水,接過祁薄言的水袋「噸噸噸」大喝,即便受制於人,他身上仍保持著行伍之人的豪邁闊氣。
豪飲完畢,施維才放下水袋,抬頭看著這裡最有實權的十七問道:「不知道三皇子這次救我,是想交換什麼情報?」他顯然不知道齊衍和十七的關係。
「不是我。」十七丟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轉身離開,將主動權交給祁薄言。
「是我有些事情想來問你,與他無關。我想問問我們的施副將,如今的階下囚,殷將軍當初為什麼會戰敗?」
祁薄言順勢蹲下,攥緊拳頭神情忐忑等待施維的回答,他沒去管十七略有不耐的心情,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凡見過齊衍樣子的人,都會錯認。
「原來是這個。」施維大笑,看著祁薄言明顯異於漢人的面容,問道:「想必祁王你少時也領略過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吧?他們這些漢人,表面上高喊『求同存異』的口號,實際上做的事情完全就是在誅除異己。」
「你不是漢人?!」祁薄言驚呼,他完全沒想過跟隨殷越多年、誅殺異族的施維竟不是漢人。
「不,我和你一樣,也算是有半個漢人血統,只是有了心魔走了歪門邪道罷了。」
施維用力地閉眼,想起他那個混血舞姬的母親,被人販子賣給了他父親,父親吃喝嫖賭還家暴,經常打他母親。
而他母親也自暴自棄,平時作風不檢點,生了三個孩子,他父親懷疑孩子都不是自己親生的,所以小時候的他經常遭受毒打。
那個懦弱又虛偽的母親,不敢管也管不了,反而天天出去尋歡作樂麻痹自己,對他們不管不顧。
他從小就被人欺負喊雜種,遇到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因為他發現一直尊敬的教書先生和自己母親有染。
在一次吵架中他父親一怒之下摔死了幾個月大的妹妹,他縮在角落看著這一切不敢動彈。
自此這個內里爛透的家,終於瓦解崩潰,爛醉如泥的父親被捂死之後,母親也發瘋,被人打死。
那時的他只想跪地大吼:「我母親被亂棍打死的時候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人士在哪?我問你,你們在哪?!我身上流著一半漢人的血都令我覺得噁心無比,恨不得扒皮抽筋把血放幹了才好?憑什麼你們漢人就要覺得高胡人一等。」
於是他藏起自己扭曲的心理,掩蓋自己的身份,選擇參軍入伍,扮演一個剛正不阿的正常人,直到遇到欣賞他性子重視他的殷越,一步步高升。
只不過,困守古廟的施維沒有說出這些年的悲慘過往來博取同情,錯了就是錯了,只是感嘆道:「我曾經痛恨過漢人,一直想要發泄心中的仇恨,可事到如今,我發覺我和那些憎恨的人,所作所為也沒什麼兩樣。上庸城戰敗我後悔了,殷將軍也因為我的背叛而秘密流放。」
「所以…是你,背叛了殷越,和北疆裡應外合?」
祁薄言顫抖著手指向施維,他想到殷越,不僅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還被自己君主流放,不知所蹤,此時有些咬牙切齒地問道。
「當然是我,誰能有我親近,我可是他最器重最信任的副將吶。」
施維扔了水袋,無所謂地笑笑:「我真的很羨慕你的好運,你沒有體會過流落街頭人人喊打的困境,也沒有真正體會過那些漢人對異族人無窮無盡的惡意,只因你出身就有個皇子的身份。我以為隱藏身份,沒了族群的隔閡,我就可以得到公正的對待,可事到如今才發現,階級也是牢不可破的,我依舊困在籠子里,你走吧,如果還能遇到殷越,替我說聲對不起,我不配。」
不配做他的副將,在他把後背交給我的時候,反而給了他一刀。
祁薄言怔怔起身,沒去理施維,任他自生自滅。
他感受到施維心中強烈的憤恨,以及濃濃的後悔,但要親手了結,卻又無論如何下不了手,他期盼著有朝一日,殷越能親自和施維做個決斷。
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和阮疆,他和施維,沒有區別,只是他們的結局各不相同罷了。
只是在他轉身走出古廟時,施維就已經握住碎瓦片割喉自裁,伴隨著他此生最後的話,就像吞吃入腹的毒酒縈繞在祁薄言心中。
他說:「我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被默許的。」
被誰默許,已是不用再多言。
祁薄言一時心情複雜地無以言表,這麼多戰士的犧牲,忠於家國,抵死不降,卻統統都付諸流水。
僅僅是因為上位者的一個決策,就要犧牲這少部分人的利益。
連接廟門與神像之間的庭院,荒草茂盛,足以漫過半人高,偶有蚱蜢飛躍,使得草株不住搖晃。
門檐兩隻大紅燈籠褪了色,白里略帶橙,糊的薄紙仿若塵埃,易碎,晨風撫過,帶起一陣森寒冷意。
「走吧。」
祁薄言主動牽過十七的手,與他並肩行走在大漠里。
據說這裡曾是綠洲,素有「漠地江南」的美稱,早些年間甚至出現過牧羊人。
只是突逢風沙,植物大量死亡,牧羊人連夜遷徙出境,羊群被留在這裡,獨自面對死亡。
畢竟生死之爭,死的永遠都是被放牧的羊。
煙塵滾滾,暮藹沉沉,寒鴉凄凜聲劃過天際,十里杳無人煙,只一黑一白兩人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