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低沉的天空望過去，遠方的大漠在烈日的灼燒下，像是沙土映金，光華流轉，十分漂亮，與古城內灰濛蒙的天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祁薄言戀戀不捨地看了這羈旅大半個月的大漠最後一眼，轉身對上斑駁的城牆，商販往來，南來北往的口音夾雜在一起，奇異又和諧。

燈籠密集地掛滿了整座外城，戍守台的戰旗在狂風中瑟縮，早已不復當年無數將士鮮血染就的輝煌。

傳聞每個燈籠便代表一位無鄉可歸還的士卒，等待著還鄉安葬，而城牆前即是大戰戰場，仍舊可見多年前戰士的枯骨，凌亂地掩埋在黃沙之下，不見天日。

「怎麼了？」

十七察覺到身邊的祁薄言情緒突然低沉，揉了揉他的腦袋，關切問道。

「沒事，我只是有些感懷罷了。」祁薄言搖搖頭，像這許多往來於此的人那樣，略過腳下很有實質感的枯骨，然後他沖十七露出一個久違的明媚的笑容。

十七看見祁薄言的笑容，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那就好，等我們去找家客棧放置好行李後，我便陪你去找你那殷越兄長。」

十七說完颳了刮祁薄言的鼻樑，低頭的瞬間正好撞見祁薄言止不住上翹的嘴角，便把持不住地在祁薄言嘴角恰下一個輕柔至極的吻。

祁薄言不顧周圍行人詫異的目光，將後面緊跟著的打手們短暫地拋諸腦後，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順勢勾住十七，與他額頭相抵，笑看著對方，話語里充滿雀躍：「謝謝你，十七!」

自他從被劫掠的施維那裡，看見象徵著朝廷罪犯的刺青時，他就猜測到殷越流放的地點應當離古城不遠，而沿途打聽到這裡數日前羈押過朝廷重犯也正好印證了這一點。

殷越從北疆到這與若羌交界的邊疆城池，與他從郢都趕來此地，相距不會太久。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眼殷越，這位他曾經最敬重的兄長。

出於時間的考慮，他們並找了個當地的嚮導老人，懷揣著拜訪一位老朋友的心情，不過半日便來到了幹旱山谷中央。

謝過再也不肯領路前進的嚮導後，祁薄言和十七步入了當地人視為不詳之地的谷地。

他們順著窄小無比的溪流往下遊走，兩邊傾斜向下壓的山體讓人產生壓抑的感覺，加上林間蛇類遊走間閃現的嗦嗦聲，更添幾分不適，好在行了不過半日便到了。

放眼望去，一片土黃色之中，竟生長著綴滿火紅木棉花的英雄樹，沉甸甸的花朵壓低了枝頭。

較為空曠的黃土地上，偶有小山坡起伏，一個一個的大坑如夜晚天空雜亂無序的繁星一樣點綴在其中，是當地特色的窯洞。

依丘陵地勢，先向下挖一個大坑，再沿坑壁挖一個類似洞穴的窯洞，星羅棋布，坑底的中央便形成了露天大院。

大院分兩層，底層為卧室作坊，廚房和儲物間；二層是存放糧食的倉庫，終年幹旱酷熱。

而祁薄言面對著這無序排列的一幹窯洞，成千上白個，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與茫然，每個都是一模一樣的布局，甚至望進去，窯洞內的擺設都是一樣的，他該去哪個窯洞找殷越？

難不成像個傻子一樣，對著這無數間窯洞大吼大叫，也不能保證殷越能聽到。

「十七，我們這該怎麼找？」

祁薄言茫然無措，一遇到問題就想找十七商量，於是他看向抱臂站在一旁的十七。

只是映入他眼簾的不是十七的面容，而是迎面而來的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