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漸濃，春天的最後一場雪也落下了帷幕，細軟蓬鬆的雪依附在枝幹上，料峭春風一吹，就吹進了窗，吹落在放涼的麵湯里。

面是後廚大早上端來的，要不是經廚子提醒，祁薄言都快忘了今日是自己生辰，他道謝後，接過熱騰騰的麵湯，挑起幾根麵條本想細細品嚐，奈何這面實在是太難吃了。

麵條粗細不勻，煮得半生不熟的，湯也是又酸又辣的，鹹味過重鬧得舌尖發苦，祁薄言簡直要懷疑是不是後廚今天沒睡醒手抖了，亦或是齊衍挑了這個日子故意來整他，強忍著咽下那幾根怪怪的麵條後就放置在一邊，就當做慶祝完自己的生辰了。

之前斯蘭似乎也並不想給他過生日，草草做完長壽麵了事，後來好在有十七陪他過，哪知今年自己不僅孤身一人待在這破屋子，還吃到了這輩子最難吃的長壽麵。

而後便是漫長的枯坐，按日子算，齊衍已經把他禁錮在這個小院子近一月了，剛開始每次齊衍來看他的時候他都會沖著他發飆摔東西，大吵大鬧一番，後來見齊衍心意已決祁薄言也就自暴自棄了。

沒多久後廚來收拾碗筷，見那碗幾乎原封不動的麵湯，窗外還在不斷飄雪，有些訝異地望了祁薄言一眼，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默默退下去。

祁薄言本想追出去問個清楚，甫一推開門扉，就見屋檐上掉下一捧紅艷艷的繡球花，往外走的祁薄言被迎面砸了個正著，他下意識的就接住了這株花。

仰頭一望，齊衍笑嘻嘻的從房檐上探出個腦袋，話也說得別彆扭扭的，祁薄言都快要懷疑他是不是照著哪個小說話本直接念的，「歲歲長寧！既然接了我的花，可否請小皇子移步郊外與我共賞這春日雪景？」

祁薄言扁了扁嘴，頭也不回的將花一甩，又甩回了齊衍懷裡，「走吧。」

齊衍簡直要喜出望外了，一躍而下，牽過祁薄言飛奔出了院門，這是近段時間以來祁薄言拋下情緒，頭一次和他這樣心平氣和的講話。

他將祁薄言一撈抱上馬，兩人就這樣光明正大的騎馬往城郊走去，棄路上行人指指點點的目光於不顧。

齊衍一邊哼歌，終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個困擾了他大半天的問題，「今日後廚做的長壽麵如何？」

「我覺得，」祁薄言輕輕往後一倒，偏了偏頭靠在齊衍肩上，故意慢悠悠的說道:「這是我吃過的最難吃的面。」

果不其然，齊衍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去，他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說得頗有些咬牙切齒，「我這就扣了那後廚的薪餉。」

「這倒不必，我看始作俑者另有其人，你說是與不是？」祁薄言見逗得差不多了，話鋒一轉，聲音也低了下去，嚴肅道:「謝謝。」

氣氛因這聲「謝謝」稍有凝滯，但郊外一路上連片的繡球花恰到好處的遮掩他們的沉默。

祁薄言只得在心裡感嘆齊衍的情緒化，即使他現在掌管一方軍隊，可對待感情仍舊保存了孩子氣的那份天真。

在和齊衍共事同處的這段時日里，羞辱有之，如今禁足有之，他從不懂得尊重為何物，更遑論他能夠考慮自己的感受了。

因此，這次齊衍以為可以藉助生辰契機的和解，最終反倒變成了決裂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