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一瞬間回到了兵戈相交的戰場，漫天硝煙令殷越有些恍惚。

雨絲似銀線，在風的吹拂下，斜斜降臨人間，如幕布，密密匝匝地鋪綴而下，好像要澆滅這一方天地燃起的戰火。

銀白細絲遇火發出刺耳的呲啦聲，火光飄忽不定，映紅了大半天空。

他和阮疆隔著無數火把遙遙相望，四目相對，殷越只來得及看到阮疆朝他大喊「快跑」的口型，下一秒，就被衝散在騷動的人流里，再也不見。

這等了他們許久的天羅地網，終是落下序幕，蓋了他們滿懷，打他們個措不及防。

劍尖點地，劃過地面，擦出一道鋥亮火花，殷越三兩解決不掉這些人，手指一圈，吹出一聲尖銳至極的口哨音。

遠處有駿馬聞聲嘚嘚賓士而來，殷越轉身將祁薄言抱上馬背，混亂中殷越被身後之人劈砍一刀，刀深見骨，然而殷越只是沒事人似的笑笑，摸了摸祁薄言的頭，一拍馬屁股，讓他快逃。

祁薄言帶著哭腔點頭應允，時間緊迫，不容他多說，他抱住馬頭，狂奔在一望無際的碧綠林海，無比想念十七，那個在任何時候危險都會不顧性命保護他的十七。

你看，我已經不會墜馬了，為什麼你還不出現？

我一直在被人救，從前是你，後來是殷越，你說我是不是天煞孤星？

「十七…十七。」

神思恍惚間，祁薄言一直低喃呼喚十七的名字，他不知道這匹戰馬要將他帶去何處，不知道這條長長的路到底有沒有盡頭，而盡頭會是誰在等他。

「你可真是不聽話，那個和我長得一樣的冒牌貨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麼神魂顛倒地喚他？」

有人在他額前溫柔地平覆一隻手，如同一把小小的油紙傘，頃刻間遮住了來勢洶洶的滂沱大雨，為他擋出一塊小天地。

祁薄言抬眸，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他眼睫滴落，他像個被豪雨淋濕的野貓似的，甩了甩髮暈的腦袋，抖落一身水花，隔著厚重的雨簾，他彷彿窺見了這一輩子的普世天光，剎時怔住。

「別這麼看著我，我倒是好奇了，你究竟是喜歡十七還是喜歡我？」

齊衍撐傘站在一米外，朝著祁薄言笑得邪里邪氣，還摻雜了幾分壞壞的痞子氣，他的笑被閃電撕裂的強光點亮，令人目眩。

祁薄言見狀一個縱躍下馬，不料雙腿一軟，栽倒在齊衍身前，他跌坐在泥濘里，泥水沾了滿手，狼狽極了。

可他只看的見齊衍，齊衍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了，都說風水輪流轉，可這麼些年過去了，他又回到了當年央求齊衍救自己母妃時的無助與脆弱。

他什麼時候才可以手握利劍，自己闖出一片天地？

冒著被再次拒絕的心理準備，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祁薄言扒拉住齊衍一塵不染的衣角，仰頭哽咽著說道:「請你救救殷將軍，我們中了埋伏。」

同時祁薄言心裡也無比憎恨關鍵時刻什麼幫助也沒有的自己，他想，他有朝一日，一定要變得強大，為了自己 也為了那些保護過他的人。

齊衍索性扔了手中的雨傘，彎腰捧起祁薄言的臉，他的動作輕柔，如果不是知道齊衍討厭他，祁薄言都要誤以為這憐惜的眼神是真的了。

他奢求齊衍能夠看他一眼，就像看最珍貴的情人那般。

可齊衍給他的只有無盡的羞辱和虛假，如同現在，明明是這樣溫柔，可祁薄言知道那是一個足以以假亂真的假笑，或許裡邊還隱含了危險的訊息。

「別急啊，先讓我們小皇子說清楚，到底使了什麼狐媚手段，或是用了什麼迷/魂湯騙得殷越對你死心塌地。」

齊衍說著箍住祁薄言下巴，將他的臉翻來覆去地端詳，不得不承認，好是好看，就是多了幾分他討厭的稚氣，「果然是斯蘭生的，連勾人手段都這麼一等一地完美繼承。一次兩次就算了，這次生死關頭，他竟然把我留給他唯一逃生的戰馬讓給了你，要糊弄我說只是手下我可不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