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桑田，曾經這座島可能也是陸地的一部分，只是世事變遷，這裡成了古老文明的遺址。

齊衍沒有與他們同行，他似乎來這裡真的有急事，趕在祁薄言他們出發前就走了。

說實話，看齊衍身邊只帶了一個隨從，祁薄言心裡隱隱有些擔憂，他總是害怕自己在意的人一個不小心就出什麼意外離開他，從此天河橫亘，再也不能相見，可以說他的性子里天生就缺乏安全感。

十七好不容易給了他堅不可摧的安全感，誰曾想他連自己都給弄不見了，祁薄言全心依賴信任的源頭也沒了蹤影。

穿過縱橫交錯的密林小道，前方出現一片黑壓壓的伏地叩拜的人群，殷越擺手制止了部下們前進的步伐，他們停下來觀望這群舉行儀式的人。

這些人衣著色彩鮮艷大膽，風格與陸地有著天壤之別，整齊劃一的禱告聲如同天際傳來的呼喚，飄飄渺渺，似鬼魅吟唱，卻是虔誠至極。

他們在拜月亮——雙手交叉合十，以頭叩地。

慘白清冷的月光輕籠空地前的一尊尊牌位，木刻牌匾泛著不近人情的質感，漆料將原本粗糙帶毛刺的木頭裹得嚴密妥帖，光滑亮麗的牌位，映出獨屬明月夜的淡淡光澤。

這也是對先祖的跪拜，一個個牌身上面刻滿了歷代族長的名姓。

他們相信祖先死後，魂靈會去往那有著環形山的白玉盤裡，化作山的一部分，從此永世長存，與天同壽，不死不滅。

因此環形山是他們的圖騰，象徵他們對永生的追逐與崇尚。

不過，沒多久便傳來一陣陣低低的哭泣聲，音色詭異驚悚，擾得人頭痛，恨不得立馬衝出去捂住那些人的嘴，讓他們別嚎了。

驀地人群攢動，這些人垂低成九十度的頭顱紛紛抬起，望向左前方的一台大紅轎子。

轎子平平穩穩地放下，有人纖纖細指一挑，輕輕巧巧撩起簾子，流蘇晃蕩不止，這人容貌昳麗，一襲嫁衣似火彷彿要灼傷眾人的眼，遙遙望去，就連朦朧月色也不能阻隔他的美。

不同於祁薄言，阮疆的美是成熟而艷麗的，他深諳勾人之道，知道如何才能利用自己的長處去獲得他想要的東西。

深邃眉眼間一株紅得滴血的桃花妖嬈綻放，不知是誰給阮疆額間紋了一株桃花，本是風月場上常見的桃花妝，畫在阮疆額間，卻是艷而不俗。

象徵巫師身份的孔雀尾翎作的耳環吊墜給他平添幾分神秘，撐著以玉為骨製成的傘，傘面繪了一圈重疊交錯的環形山，潑墨畫般在黯淡的星光下暈染開來。

這似乎是一場與祭祀並存的成親儀式。

一前一後統共四個人簇擁著阮疆，但看那架勢，說是簇擁，不如說是監禁，制肘他，以防他逃跑。

雖是受制於人，阮疆臉上卻並未有什麼焦灼浮現，反倒輕鬆自在，像是在遊園或是逡巡自己的領土。

美目顧盼間，阮疆不知是不是瞥到了隱秘處的殷越等人，他輕輕搖了搖頭，幅度很小，幾欲不見，復又繼續被挾持著往祭壇中央走。

可阮疆這幅悠然自得的姿態落在殷越眼裡卻不是這樣的，他只看得見阮疆以一敵眾的弱勢，孤身入險境被迫著喜服成親的窘態。

正抽劍欲出時，對面火光大盛，殺伐之氣衝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