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杵在這裡做什麼？」殷越帶著他那群部下穿過密林，一趕來就看到祁薄言和齊衍站得極近。

他們過分親近的舉止看得殷越不悅皺眉，忙拉開兩人距離，將祁薄言護在身後，生怕他被齊衍欺負了，聲音不怒自威，「我倒沒想到，三皇子你也會來這等窮鄉僻壤之地。不知究竟是哪陣風把我們戍邊的三皇子給吹來了？」

「哪陣風倒不至於，殷將軍可真是眼力過人，實在是佩服，我這易容術在你眼裡就跟不存在似的。看來下次我得好好鑽研一下了，免得你們一見了我就認出我是誰了。」

齊衍說著又看了拉扯在一起的祁薄言和殷越一眼，笑著說道:「不過我倒是低估了我們看上去天真無邪的小皇子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勾搭上了殷將軍，短短幾月，情誼竟深至此，讓我們殷大將軍不惜得罪我，也要護著你為你說話，可真是好本事！」

這個齊衍簡直是三番四次挑戰殷越底線，饒是他不想撕破臉皮，此刻語氣里也染上了幾分惱怒。

「還煩請三皇子你放尊重點，我不知道你們皇室究竟有什麼恩恩怨怨，但祁薄言現在是我的手下，隨我出生入死，便不容你半分置喙。」

殷越說著抽出腰間佩劍，在自己和齊衍中間深深劃了一道線，如同一條難以逾越的楚河漢界。

「至於我如何認出你齊衍，便也是因為他喜歡你，他不喜旁人近身，我想除了你也沒別的人能這樣抱他了。我雖無法阻攔他，但喜歡不是你傷害他的理由。若是三皇子只會仗著別人的喜歡而肆意踐踏傷害，那就當我殷某人看走眼了。」

齊衍聽罷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搖頭說道：「真沒必要，殷將軍你何必為了一個冷宮出來的小皇子做到這等地步？這次我們不談他，我和他之間的事，往後自會解決，不勞殷將軍你費心。我來找你，是與齊在東有關。」

說著齊衍腳尖往前一點，在橫線兩端劃了兩個嚴絲合縫的半圓，「將軍你要為了祁薄言和我劃楚河漢界我沒意見，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同我們腳下的這個圓，即使中有鴻溝橫亘，卻並不妨礙我們合作，共同抗敵，殷將軍意下如何？」

「借一步說話。」

殷越比了個手勢示意祁薄言留下來安頓部下，而他和齊衍兩人往密林方向走去商談要事。

「李莽，你去把暈倒那人喚醒。」

祁薄言也不扭捏，殷越走後他很自然地就擔當起作為隊伍領頭的職責，向部下傳達指令。

「方才進林途中我勘測了一下地勢，這裡的土著居民將祭壇設在林外西北處，也是埋屍的地方。我想他們本族應該在最遠的東南角，今晚我們計劃反向穿越密林，抵達他們本營，不出意外的話，我們要追查的逃犯流寇等也蝸居在此。」

有人不滿了，公然站出來反駁祁薄言，他就是看不慣自己被一個屁大點的小孩指揮，揮舞著手臂喊道:「你說得倒輕鬆，那林子里堆滿屍體，還有不知名的鬼火晃悠，我們犯得著大半夜地去找死，我不去！我要等殷將軍回來主持公道。你個小屁孩管什麼事兒？一邊去。」

那個被屍體砸暈的人此刻醒了過來，他還虛弱得很，癱軟成一團坐在地上，但也鼓氣勇氣顫巍巍地舉手抗/議，聲音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戰慄，他說:「我…我也不想去，我害怕，到處都是死屍，我不想和他們再次近距離親密接觸了。」

李莽聽了這兩個戰友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他指著最開始說話那人，話卻是對大家說的，他氣憤吼道：「你們是怎麼回事？！殷將軍放權給他，說明他擔得起這個擔子，了。何況之前擊殺鯊魚平安泊岸也是你們眼中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屁孩所賜，有本事你們上啊。不服他就來找我李莽幹架，幹贏了再說，我就不信我李莽連個小孩我都護不住。」

祁薄言心知自己威壓不足，鎮不住場子，又奈何不得這些人，他朝李莽投去一個感激不盡的眼神，雙手平攤下壓，示意大家安靜。

「這裡的的確確是死過很多人，有闖入林中枉死的外來者，也有本土人士。無人收殮，大多沒有埋葬，屍骨堆在地面，風吹日曬，久而久之便形成鬼火飄蕩，實屬正常現象。況且，當地人奉行樹葬，這也是為何那位兄弟會遇到樹上死屍的原因。他們將地位高者的棺槨置於樹間，低下者直接殮屍山林，久無人問津，自然屍骨墜地，堆成亂葬崗一樣的地方。」

祁薄言一字一句說得十分陳懇，鎮定自若地去擊潰那些質疑聲，全非面對情愛時那幅瀕臨崩潰邊緣的模樣，總是難以自製，情緒失控。

「我想諸位都是身經百戰的將士了，什麼流血死人的場景沒見過，並非害怕這林間鬼火，只是心中仍舊不滿我統籌部隊里的事罷了。但請諸位記得，我的所作所為，鈞出自殷將軍授意，你們不必質疑，也大可去向殷將軍求證。」

仍是有人在這個問題上存疑，他們或許不信神佛，但未必不怕鬼怪之說，就算是上過戰場也難以免俗，「少唬弄我們了，說得好像你親眼見過鬼火一樣！」

祁薄言想起了阮疆，想念那個闖南走北的半吊子，和他說起那些人間趣事時，眼裡充滿的熠熠生輝的光芒。

只是阮疆現在不知所蹤，他卻還得和這些人無止境地周旋，救人的事似乎遙遙無期。

要是阮疆知道自己誇得天花亂墜簡直要誇出花來的鬼火景象，被這麼一群人質疑，怕是要氣得吐血。

阮疆從小就喜歡往這種拋屍的山野之地跑，彷彿不知道膽小為何物，鬼火在他眼裡就是一盞盞好看到極致的燈籠，那是比螢火漫天還要動人心魄的景象，他曾揚言有朝一日帶祁薄言去百神祭所看一看這等絕美景色，不然可是人生一大憾事。

「我是沒見過，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鬼火，但有人見過，北疆人信奉巫術，他們的百神祭所，就有這種景象，實為常見。」

「他所說為實。群島多發地震，屍體在樹上，自然易掉下來形成屍骸堆。我五年前有幸和殷將軍打入北疆內部，進入他們祭祀禁地——百神祭所，那是一個荒屍冢，的確有今日這種景象，後來查閱古書得知，那似乎是一種名為磷火的物質，不會對人造成傷害。

倘若你們還有任何異議，儘管向我提出，我來處理，這樣對待一個小你們一輪的孩子，咄咄逼人，著實不體面。如果沒有異議的話，等殷將軍回來，我們就按照他的計劃行事。說清楚，我不想第三次聽到任何質疑他的話，沒本事就別出來逞口舌之快！」

施維自從出海，就借口生病不理事務，一直保持沉默，直至到了島上，更是像個隱形人，萎靡不振。

如今見場面難以收拾，終是站了出來支持祁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