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遠古進化而來，舊時古人只求溫飽，歷經多少年歲，我們漸漸有了心智。可如果沒有心智，也就沒有了軟肋，也就不會痛苦了。」

祁薄言弔兒郎當地掛在枝椏上摘漿果，邊摘邊吃，咔嘣一聲咬得漿果汁水四濺，空出的那隻手往下扔果子給殷越。

「我知道，你想說當人有了心智後，也就有了陰謀詭計，有了愛恨情仇，他們不再只爭朝夕，而是追求權勢情愛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像你我。」

殷越有一搭沒一搭地順著祁薄言的話說，他們在這無名島嶼休整了兩三日，獵食采果而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起原始人的生活，要是拋開這塵世煩憂，倒也落個清靜，哪怕一輩子這樣也未嘗不好。

「不愧是我兄長，還是你懂我，我們果然是親生的。」祁薄言朝殷越豎了個大拇指，一抬頭卻看到遠處海岸似是起了紛亂，即使離得遠，那被血大量染紅的海面還是刺了他眼。

如果不是大規模的屠戮，不會出現這樣悲壯的紅，如一副暈染的水墨畫，是美，也是殺伐造成的原罪。

「不好！快去東海岸看看，出事了！」

祁薄言忙扔下啃了一半的漿果，跳下樹間，拉著殷越就往事發地點沖，搞得粗布兜好的漿果灑了一地，可是已經每人關心這些小果子了。

久違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卻絲毫沒有溫暖的感覺。

大約是海水流向的原因，死屍紛紛漂到海岸，昔日面目鮮活的戰友在海面浮浮沉沉，屍臭挾持海水的鹹腥味，紛紛湧入在場每個人口鼻。

呼吸間儘是令人作嘔的熏天臭氣，可是沒有人在乎。

從並肩作戰，到生死相隔，這一切好像無形之中，濃縮在了一瞬間。他們的戰友死無全屍，連葬身大海的資格都被剝奪。

鯊魚集群，爭相分食這來之不易的餐餚，咀嚼骨肉的聲音宛如落了一場豪雨，淅淅瀝瀝下在了所有人心間。

這人間煉獄般的景象，看得他們痛徹心扉，恨不得自己也化作一隻海中猛獸，躍入水裡與這些蠶食者互相撕扯吞食斗個徹底。

可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無力阻止，任淚水蓄滿眼眶，任憤怒爬滿眼眶，染紅視線。

他們就這樣直挺挺站著，直到烈日沉海，悲切的情緒還來不及消散，不過幾日不見絕望又找上了他們，他們再次被逼入絕境。

那些飽食後的鯊魚並未離開，而是集群徘徊在海岸，似乎把這片海域當成了它們的新據點，霸佔著不走了。

「怎麼辦？我們難道要一輩子窩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嗎？」

「天要亡我！」

「還造什麼船，不如坐著等死。」

眾人議論紛紛，他們這幾日也沒閑著，除了獵食，其餘時間全部用來重新拼接那艘蟄伏在這海岸的船體殘骸，主體部分還在，相信搗鼓搗鼓又是一艘船，只是體積小了很多，但若航海時風力微弱還是無甚大礙的。

本以為濃霧散開，可以依靠北斗七星指路，駛向崎頭島，這個妄想此刻如同脆弱不堪的蛋殼，一擊即碎，連點渣都不剩。

沒人有把握能在布滿鯊魚的海域安全航行，何況他們用的還是一艘拼湊起來的小破船。

「我有一個想法，或許可以一試。」

他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祁薄言選擇在這時站出來安撫，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議論聲頓歇，所有人都看向他，將他圍在人群中央，隱隱有將他當做主心骨的趨勢。

而殷越也樂見其成，他的弟弟，終於長大了，不再是冷宮裡那個畏縮手腳，難展抱負的孩子了。

或許別離沒有想像中那樣一無是處，至少祁薄言離了十七後，在不依賴他人的情況下，能夠獨當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