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雲和韓冬離開後，馮清雅卸下偽裝的堅強，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淚水模糊了雙眼，朦朧中，似乎又看到張慧那張略顯稚嫩的臉，堅定地對她說，「嫂子，你肯為我哥生下這個孩子，就是我張家的大恩人。接下來的事，你別管了，交給我就好。我會給你給我哥給還未出生的小侄子一個交代。」

許久之後，她站起身來，手指伸進香爐里摸索了一會，夾出個小小的黑色優盤，抬起頭來，看著張智的黑白照片，喃喃道，「老公，我想，再相信他們一次，可以麼？」鏡框里的人，笑的依然溫柔。

回去的路上，韓冬打破沉默，「霍哥，你說，那個致命的證據真的在馮清雅手裡麼？為什麼她始終不肯交出來？」

霍星雲想了想，「她說的話你也聽到了，黃金虎一夥人在張智死後，也去騷擾過她。她一個剛懷孕的弱女子，除了一口咬死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知道之外，還有什麼保護自己的手段？而且，我覺得，她之所以還一個人留在那所房子里，就是為了不連累家人。」

「那你說，張慧到底知不知道他嫂子手裡有這樣一個關鍵證據？」

霍星雲搖搖頭，苦笑道，「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了。」也許，馮清雅不想自己的小叔子涉入太深選擇了保密，也許，張慧對他還沒有百分百信任給自己留了一手。

如果，他當時知道他們手裡握有這麼致命的證據，一定會把張慧及時保護起來，不會任由他在外面，差點白白丟了性命。可這些，在黃金虎一夥人落網後，已經沒必要追究下去。

「韓冬，給段隊打電話，要求增派警員暗中保護馮清雅，我擔心，萬一有漏網之魚會對她不利。」

霍星雲進門就看見顏卿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眉頭微皺走過去，先將手在額上探了探，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有些責怪的問，「怎麼不好好休息？」

顏卿下巴朝段子凡辦公室點了點，「Alex在裡面和段隊談點事。我在醫院悶的很，就順路過來還你保溫桶，早上的粥，很好喝，謝謝你。」

霍星雲頓時笑的像個中了五百萬的傻子。蘇妮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目光炯炯地不停在這兩人身上來回掃射。剛想找人八卦八卦這對畫風突變的狗男男，卻見一模樣清秀的孕婦正面露遲疑地站在門口。

她連忙迎了過去，聲音清脆地問道，「你找誰？」

那位孕婦還沒來的及回答，就聽韓冬驚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馮小姐，怎麼是你？有事麼？」

馮清雅看著韓冬，「你，果然是這裡的警察。」

韓冬一指也看向這邊的霍星雲，「喏，霍警官在那兒，這下，你能相信我們的身份了吧？」

馮清雅低頭撫著肚子，「黃金虎一夥人被你們抓了，是真的嗎？」

霍星雲這時走了過來，「馮小姐，請跟我來。」

審訊監控室的顯示屏前，當馮清雅看到那一張張曾在她面前無比囂張的面孔，此時只剩灰敗頹廢時，淚水再次滴了下來。

她默默轉身走出監控室，從隨身的小皮包里取出個黑色小優盤遞給霍星雲，「你看看，這裡的證據，夠不夠讓他們下地獄？」

雖然霍星雲內心迫切想趕緊打開優盤看看裡面的內容，但還是虛扶著馮清雅的胳膊，陪著她慢慢踱回刑偵隊。

一進辦公室，他就衝到電腦面前插入優盤。

顏卿讓出沙發一側，對著馮清雅做了個請的手勢，舉起拐杖示意道，「別客氣，咱們屬於『老弱病殘孕』里的殘和孕，理應坐最舒服的位置。」

霍星雲轉過頭來問馮清雅，「馮小姐，你知道密碼麼？」

「wrom，w-r-o-m，wrom」

霍星雲不知其意，只是根據拼讀，將字母打進密碼解鎖欄。

蘇妮好奇道，「為什麼把『蠕蟲』設為密碼，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麼？」

馮清雅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也是隨便起的吧，並沒有什麼特殊含義。」

文件夾一打開，就看到裡面有將近20多個短視頻，霍星雲隨手點開第一個，很顯然，視頻是用針孔攝像頭拍攝的，從下往上的角度，拍攝範圍始終不變，很有可能是隱藏在桌角或者沙發腿的某個位置。

剛開始，還算正常，幾個目前已經被關押在審訊室的熟面孔，一人摟著個小姐，雖然舉止不雅，但也是剛達到免除公職的程度。

可霍星雲知道，讓張智送命的，絕對不會是這種程度的視頻，他耐心的繼續往下看，七八分鐘後，突然視頻看不到的角落髮出一聲慘叫，緊接著，一個他們熟悉的女孩子：司蔻蔻，衣冠不整地衝到拍攝範圍內，背對著鏡頭，沖著那些人跪了下來，苦苦哀求，「求求你們，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不要給我打針，不要啊。」

有人發出令人反胃的笑聲，「什麼都答應？好啊，先把衣服都脫了，咱爺們先驗驗貨。」

鏡頭裡，司蔻蔻無奈的慢慢解開襯衫紐扣。

「他媽的，動作快點！身上一縷絲都不能留。好，哈哈，不錯，跪下，來，爬過來，」

馮清雅捂住嘴巴，抱起茶幾邊的垃圾桶就一陣幹嘔，顏卿等她好些，默默遞過去一瓶水，「馮小姐，漱漱口，如果沒什麼事，就先回去休息吧。」

被視頻內容震驚住的眾人這才回過味來，連忙先暫停了這令人膽寒和作嘔的畫面。

顏卿站起身來，「你們忙，正好我也沒什麼事了，我送這位馮小姐回去吧。」

馮清雅擦擦嘴角，也跟著站起來點頭告辭。不過，她沒準備讓一個萍水相逢的年輕男子送自己，走出大樓後，就對顏卿客氣道，「我坐捷運就好，很快的。」

顏卿看著她，微微一笑，「馮小姐，你可曾聽到過『幽幽往生路，靈珠無匿處』？」

馮清雅愣在當場，不由自主地跟道，「濯濯彼岸水，夜來幻夢飛？」

直到坐進房車，馮清雅還感覺自己像做夢一樣，她一直以為，張智出事前一個月，拚命讓她背下來的話，也許只是他壓力太大下產生的臆想。

「馮小姐，請原諒，黃金虎一夥人沒落網前，我們只能在暗中保護你。這幾個月，你受苦了。」

馮清雅緊握雙拳，盯著顏卿，「告訴我，到底是誰出賣了阿智？」

顏卿嘆了口氣，「目前，我們也只是猜測，有可能是『鬼影』那邊的人。」說著，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張智的仇，交給我們，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健健康康的生下孩子。這裡面是你新的身份，還有足夠你和孩子生活下去的費用。從現在開始，你那裡，就不要再回去了，我們的人會替你收尾。」

馮清雅茫然的接過信封，「可是，我父母那邊……」

「你之前不是對他們謊稱，被公司送到外地培訓一年暫時回不了家麼？那你可以跟他們說，因為成績優異，被選派到國外學習及工作兩年。當然，我這也僅僅是個不成熟的建議。以馮小姐的聰明，一定能想出個家裡老人能很自然接受的理由，對麼？有需要我們配合的地方，」他點了點信封，「你可以打這個電話。」

市局，刑偵隊，視頻在繼續，蘇妮早就忍受不住捂著耳朵躲了出去。霍星雲氣的把杯子都給砸了。

一樁樁，一件件，逼迫賣淫，聚眾吸毒，毆打輪暴。槍斃十次都難以平民憤。

隊長辦公室內，Alex笑著對段子凡說道，「看來，你們這次又要立大功了。」

段子凡苦笑搖頭，「我寧可沒有立這種功勞的機會。」

「這東區的天，是該變一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