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江傾染前往南疆，我也寫了封信去給藍千，請她幫我多看顧一下。這姑娘很快就回了我一封信，說是南疆有變，但她會儘力混進軍醫所。

我不由得開始擔憂起來， 尤其是我之後不管怎麼給她寫信，她都沒有迴音，這讓我更加擔憂。

只是南疆每每傳回的信息都是捷報，都在變著花樣講述江傾染如何的神勇無敵。

看著這些堆積的戰報，我心頭的不安與日俱增。這是一種沒由來的恐懼，縈繞著我，形成夢魘，將我拖進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深淵之中。

我甚至一度想就這麼跑去南疆找他，但表哥孱弱的身體則是一次又一次的讓我強行冷靜了下來。

在這種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摺磨下，我不確定我還能堅持多久，要麼有天我發瘋捅死了表哥，要麼有天我困在自己的夢魘里長睡不起。

我是由衷的體會到了什麼叫「由愛故生憂怖」。

又是一年伊始，我從宮宴離開，一個人走在落雪的宮牆下，漫無目的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回的王府，候在門口等我的僕人抖開一件狐裘將我裹了起來，遞給我一封信：「王爺，是藍姑娘來的信。」

我一驚，趕忙接過來拆開。藍千的信素來很短，她不怎麼擅長用中原的話來表述自己的意思，所以寫不長。但我手上這信，洋洋灑灑幾頁紙，而且字形好看，下筆蒼勁有力，分明不是她寫的。

我稍微看了兩行，才發現這信是江傾染寫的。

他給我報了個平安，說自己在南疆一切安好，藍姑娘上了軍醫所在照顧他。我寫過去的信都收到了，只是藍姑娘一直在忙，沒時間，而且也懶得回，她覺得中原字太難寫了。

除掉這些問好的話，後面剩餘的便是讓我在內朝幫他查些事情。

眼看著他四境都要收拾完了，朝里就開始有人蠢蠢欲動，準備來個黃雀在後，又或者想當看那鷸蚌相爭的漁夫。

表哥身體不好，這種情況我其實早就料到了，這些年來，我手上也掌握了不少實權，配合江傾染的軍權，我有信心打壓下一切異端。

當然，這前提是江傾染在背後支持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這麼一個詭異的想法，如果江傾染並不支持我，那我要如何在這我自己創造的絕路上生存下去？

思來想去，我覺得我活不下去，便拋開了這些莫須有的想法。

畢竟有著儲君的身份在這擺著，拔掉幾個朝里不長眼的人還是很容易的，但剩下那些盤根錯節的大家族，就不是我能輕易動的，只能等江傾染回來解決。

……或者借表哥的力量剷除。

我覺得我在這謀劃著造他的反，還去借他的力量剷除絆腳石實在不人道，所以還是放棄了。

朝中人大抵也有察覺到我的野心，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上書表哥，要給我說親。

表哥把我喊去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人都是傻的。

不管他知不知道我跟江傾染的事，這個時候給我說親，是生怕我手上握著的權利還不夠大不夠多麼？

表哥人也不傻吧，就我這幾年來的表現，他應該是最容易看出來我有野心的人吧？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尷尬的笑笑，告訴他，我不喜歡女孩子。

表哥點點頭，很淡然的笑了一下，說你要看上誰家公子了也行。

我：「……」

我覺得不是我瘋了就是表哥他瘋了。

「阿珉，你是天潢貴胄，金枝玉葉的身份，沒必要跟江秋糾纏不清。」表哥看著我，笑容裡帶著點哀愁，「你跟他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他果然是知道的。

「為什麼？」我問。

表哥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一臉疲乏：「罷了，隨你吧。你若真無成家之意，朕替你去都回絕了。」

「臣弟謝過陛下。」我行禮。

「當年真不該讓父皇將你們尋回來的。」他偏開的目光，朝我擺擺手，「回去吧。」

「臣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