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鳳城高閣束良玉 鐵馬飛渡斷金戈(十)
小說: 戰神 作者:九少醉臣 字數:3252 更新時間:2021-04-12 15:58:24
「投石問路?」
「不錯,他們原本不知證人藏在何處,於是才派那眼線謊稱證人遇害,而我派出去的人,卻正好做了他們的引路石,不止證人全數被滅口,就連這幹禁軍,他們都不放過。」在中心思一動,又念及當時的情況,若非蓮心突然說蘇沫貴妃受傷,使得他無暇分身兼顧這邊狀況,只怕現在他已經死在他們的合圍之下了,在中暗道:原來,他們的目標本來是我,那幹禁軍卻做了替死鬼。
「玉公子,聽說您在查張、李兩位大人的貪污弊案,不知進展如何了?」
這錢耀庭乃是錢進禮的侄子,張璧、李友道又是其同黨,在中當然不會據實以告,輕描淡寫地道:「罪人總會伏法的,我不會讓他們囂張太久,只是要勞煩錢大人先好生照看著這幫兄弟們的遺體,在下晚些時候自會料理。」
「這是自然。」錢耀庭朗聲道,「玉公子一顆丹心當真可比日月,只是現在朝中對公子頗有微詞,還望公子您不要太過在意,這些人正事無能,偏愛搬弄是非,您大人大量,聽過也就罷了,真跟他們置氣,豈不吃虧?」
頗有微詞?
「錢大人哪裡話,區區不過一介草民,蒙皇上垂青才能效忠左右,又怎敢對皇上的股肱之臣無禮?」
「公子如此雅量,在下便放心了,但人言可畏,還望公子多多保重。」錢耀庭見在中口風甚嚴,加之宮闈重地,他也不便久留,遂起身告別。在中將他送出閣門時,晃眼又瞥見那抹熟悉的身影,待錢耀庭走遠後他再看那條道上,那身影已經不知消失在何處。
「奇怪,為何賭王三番兩次現身宮中?」
在中隨手拉個侍衛來問,那侍衛卻稱方才未留意到那人,也道不出其姓名職位來,在中暗罵其玩忽職守,這宮中禁軍上萬,也無法逐一觀其面貌,何況兩次在中都只是瞥見那人側臉,並未看得十釐清晰,說不定,也只是相貌相似罷了。
在中正盯著那空落落的大道發怔,軒轅羿便搖著扇子悠然踱步而來,較之先前病懨懨地模樣,突然顯得精神了許多,摺扇一揮,輕點在中前額:「蘇沫貴妃沒事了,你現在就放寬心,好生呆在閣中調養,什麼都不許想,哪裡都不許去,貪污弊案我會另外找人處理,你可不準再淌這渾水!」
軒轅會突然反口阻止他徹查此事,這就表明,流言已經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
「師兄,現在朝中,還有你信得過的臣子麼?」在中反問道。
軒轅語塞,的確,放眼朝中,莫不是前朝舊臣,而他提拔起來的洛影,此刻正征戰前線,以前無心朝政,倒不覺有什麼重要,現在關鍵時刻,還真的找不出一個可用之才,軒轅面有愧色:「小玉……」
「此事非我不可,你清楚我的脾氣,虎頭蛇尾,反而助長那些個牛鬼蛇神的貪慾,到時候估計你我就只能搬座椅子上房梁喝西北風了。」在中故作輕鬆地笑,卻難掩語氣中的凝重。
那些人一被滅口,便是死無對證,若無確鑿證據,這張、李兩人再反咬一口……
「古來官員間往來,必有賬目記載,既防著賄賂者日後胡編亂造,也避免受賄者過河拆橋。誠能查出張、李二人的那筆黑賬,便可將二人繩之以法。」軒轅道。
「要潛入張、李兩府內竊取其私賬,禁軍恐怕不行,這事兒,還得江湖中人做起來比較老練……」
「說到江湖好手,洛影當初尚留有幾名高手在宮中,你若用得著,我讓他們直接聽你號令。」
「好。」在中爽快地收下軒轅的金印,當即召來五名相貌平平的漢子,讓他們潛伏於兩府左近,密切監視張李兩人的行動,並同府中眼線保持聯繫,一旦查明賬目所在,立刻動手偷賬本,黑賬一旦到手,馬上發兵拿人。
軒轅痴迷地看著在中認真的側臉,眼含讚許,先前蘇沫貴妃的一番話又響在耳際:這玉哥哥雖是男兒身,但無論姿容還是風采,都讓臣妾望塵莫及,若皇上有意,臣妾對於玉哥哥入主後宮,完全支持。
他期盼許久,殫精竭慮,不就是為了在中能在這深宮中安居麼,雖然現在仍是前路坎坷,但好歹算是有人贊成了。
在中覺得今日的軒轅有些奇怪,往日都是用過膳便急切地趕回御書房內批閱奏摺,今日卻難得地陪著他直到冷月高掛,期間吳公公幾度在門口張望,都被李煙三言兩語打發回去,直到方才,工部尚書司徒空灰頭土臉地踉蹌而入。
在中將蓮心端上來的安胎藥舉至唇邊,卻並不飲下,只透過碗緣,留意著司徒空的唇形,旦見那人雙唇微開,卻動也不動,反而是隱藏在軒轅背後的那隻手,食指不斷地比劃。
在中手略傾,藥滑入喉中,看來,是之前讓天門道長帶出去的計策生效了。
洛影與錢進禮同為景國大將,然兩人心思卻略有差異,洛影涉入官場時間尚短,但以他桀驁自負的個性,認定了軒轅,就絕不會再事二主,而錢進禮多年在官場上摸爬滾打,深諳見風使舵之道,一旦他生出即將被取代的危機感,要麼會除去他的絆腳石,要麼,另覓良主,而軒轅扶植心腹決心甚烈,除掉一個洛影,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在中的目標便是,將錢進禮逼出景軍,甚至取他性命,錢進禮這人是只十足的笑面虎,此人一日不除,無論於軒轅還是鄭國而言,都終將是心腹大患。
集中兵力殲滅錢進禮部眾,想方設法讓洛家軍立功——這,就是在中所設想的「逼錢入穴」之計,試想,錢進禮眼見昔日部將一個個地戰死沙場,而功勞卻全為好大喜功的洛影佔據,心裡頭,會是什麼滋味兒?
在中嘴角輕勾,他已經替錢進禮設計好了退路,正好可以將作亂犯上者一網打盡,這麼一來,接下來幾十年,就算軒轅每日懶居宮中拒上早朝,也能保景國不出大亂子。
那司徒空正事交代完後,腳步踟躕,滿腹心事的樣子,瞥瞥在中,又瞅瞅軒轅。
「還有事?」
「此事,由微臣來講,似乎有些不大合規矩,但華陽貴妃她尚在閨閣時,臉皮便薄得很……」
「到底何事?」
「微臣先前路過御醫院時,偶然聽到華陽貴妃的貼身侍婢跟御醫說,她們主子今夜心悸地厲害……」司徒空停下,眼含希冀。
軒轅同司徒空眼波幾番交流,終究是敗在了司徒空那執拗的眼神中,擺駕華陽宮。
華陽宮……
莫非華陽貴妃也受了什麼驚嚇動了胎氣?
在中以手支頤,那對鴛鴦仙便飛到他肩膀上,咕咕幾聲,也不管在中是否搭理它們,自得其樂地淺啄輕躍。
「喂,你們倆小傢伙真以為自己不重麼……鬧得挺歡……」在中騰出手來摸摸它們雪白的羽翼,享受著夜間涼風,直到更深露重,困意湧上,這才讓沈清淺背入屋中睡下。
凌晨,在中起床如廁歸來,路過長廊時忽然瞥見一抹黑影閃入侍婢屋內,三聲短嘯後,屋內一嬌小黑影輕巧地邁步出屋,男子攬著女子的柳腰,施展輕功越過重重屋瓦,落入御花園中。在中不遠不近地跟在兩人身後,那兩抹身影左轉右轉,最後停在幾叢密集的灌木林間,雖然相距較遠,但在中唯恐打草驚蛇,也不敢貿然靠近,遂遠遠地躲在書後,借著風探聽他們的私語。
左肩突然貼上一個溫暖的胸膛,僅憑那熟悉的溫度,在中便毫不遲疑地往那懷裡縮了縮,任憑那人攬住自己的肩膀。
灌木叢里的細語聲時強時弱,然每每論及關鍵處時,那聲音便細如蚊蠅,除了林葉摩挲的聲響和身畔男子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外,只隱約分辨出可有可無的幾個字,像是男子向女子傾訴自己的鬱郁不得志,而女子則溫聲安慰。那女子聲音溫柔,彷彿拂過柳梢的春風,聽不明晰,卻也能覺出她那柔水一般的性子來,相較於女子的柔婉,男子聲音則較為低沉,甚至帶著些許滄桑,聽起來,兩人年紀差距不小,這月夜暢聊,還真有雅興!
在中望望身畔清瘦的男子,眨眨水亮的眼睛,沖著灌木林里的兩人呶呶嘴,傳音道:「我們好像是撞見人家幽會了。」
微笑著揉揉在中的髮絲,男子貼近他耳邊,鬢角輕觸,二人又聽了片刻,仍舊是一無所獲,悄悄地退出御花園。
拐入林間小道,忽聞甲胄聲由遠及近,兩人忙縱身上樹,果見十餘禁軍腰佩長刀,往御花園來,中間還夾雜著幾句細語。
「聽說今夜華陽貴妃心悸地厲害,連御醫也診斷不出病症來。」
「據說,前日有個廟祝……」這人神秘地壓低了聲音,「他說啊,咱這皇宮裡有狐狸精作怪。」
「我看啊,定是那個什麼玉公子,男生女相,必為禍胎,這人不定是什麼妖孽轉世……」
耳朵一暖,一雙溫厚的手覆上,一切聒噪皆被摒除在外,在中伸手,撫著那人胸膛,平抑他淺淺呼吸中潛藏的濃重怒氣。
不揪出黑手,反而迷信鬼神之說,這景國真是——世風日下!
甲胄聲遠,兩人自樹上躍下。
「這些粗人不懂你的好……」
「不需要。」在中道,「一百個人的我懂你,不如你的一句我相信。」
男子眼眸帶笑,輕點頭:「相信,怎麼會不信?」
在中滿足地揚著笑臉,與男子一道,若無其事地返回金玉閣中。
遙望中天半弦月,月光如水,幽幽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