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哎唷…我這個腰唷，藍湛這個小古板，竟然這樣對我。」

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了，魏無羨才伸了個懶腰，聽著身上骨頭歸位的聲音，魏無羨嘴裡絮絮叨叨個沒完往外走。靜室里藍忘機早就沒了身影，魏無羨滿不在乎的聳聳肩，扶著腰想著先去看看江叔叔跟虞夫人，正巧迎面撞見了藍曦臣。

「哎呀，澤蕪君！」

藍曦臣停下腳步，手持裂冰向對方略施一禮，看著魏無羨走來的方向，有些遲疑。

「魏公子，這是…從哪來？」

「從哪來，當然是靜室啦！我說澤蕪君啊，你可要好好說說你那寶貝弟弟，怎麼能這樣對我呢，這一晚上，累死我了。」

藍曦臣眨了眨眼有些怔楞，魏無羨說的一大串話在腦子裡過了兩三遍才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神色略顯猶豫。

「魏公子，不知…忘機可有做什麼失禮的事……」

「當然有啦！我不過是在靜室休息一晚，你看看他！竟然給我施了定身咒！害得我一晚上動彈不得，現在腰酸背痛的！」

藍曦臣鬆了口氣，但是不知為何心裡還有些隱隱的失落。

「魏公子，靜室乃是忘機的寢室，他向來不讓人進內的。」

魏無羨撇撇嘴，心說道，有什麼好不讓進的，上一世我不知道在裡面睡過多少次了，不光是睡了。這靜室的哪個角落他跟含光君沒大戰個幾回合的，就連他最愛撫琴的那張小幾子都不知做了多少次。昨晚他不過是裝瘋賣傻得想要賴在靜室，畢竟重生的這段時間，獨身一人在亂葬崗修行，又累受記憶連接的影響，昨夜見到江氏夫婦跟江澄，心情放鬆之餘又依賴起了藍湛，總要在他身邊才舒服些。可惜這時候的藍忘機，還是個小古板，見到自己躺倒在他的榻上恨不得一捲鋪蓋給他扔出去。後來幹脆靜坐了一夜，他幾次跑去纏著他，最後被一個定身咒又扔回榻上，最後藍湛看他的眼神，就差再拿個捆仙繩給他五花大綁了。

「哼。」

不用說，這肯定是藍湛。

說話的兩人一抬眼，正巧看到藍忘機背著琴從江氏夫婦的房間內走出來，看見魏無羨依舊面色鐵青，只是抬手跟藍曦臣施了禮。

「忘機，你剛給江宗主他們彈過琴麼。」

「嗯。」

自從江氏夫婦被送來雲深不知處，兩個人不僅金丹被化，心脈都受損嚴重，這一個多月，雖然皮肉傷已經好個大概，但依舊沒有醒來。藍忘機每日清晨都要背琴來給江氏夫婦奏一曲修養心性的曲子，就是為了哪天失蹤的魏無羨回來，能夠看到清醒的江氏夫婦。

魏無羨跪在床榻前，手搭上江楓眠的脈，雖然脈象微弱，但是能夠感覺到每日都有人以靈曲修補。又站起身從一旁打了水和手巾，細細得幫兩位擦臉，整理儀容。

「江叔叔，你怎的還不醒呢。」

「怕是這段日子太累了，無事，多歇息歇息，一切都有我呢。」

「虞夫人，你交代給我的，我都做到了，江澄現在很好。」

「嗨，您這一聲不吭的，我還真有點不適應，往日里，總是拿紫電抽…」

說到這裡魏無羨拿著動作一愣，話也說不下去了，虞夫人，怕是再也用不了紫電了……

「那什麼，江澄也跟您學，總拿紫電抽我的，哈哈哈。」

藍忘機跟藍曦臣站在兩步之外，看著魏無羨笑著跟江氏夫婦說話逗趣，只是那話語中的心酸，一字一句都落在了藍忘機的心裡。

「好了，我要去看看江澄那個臭小子了，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貪睡了。」

等把二位都收拾一番，魏無羨轉身看著藍家的兩兄弟，兩手抱拳深施一禮。在路過藍湛時，張開口剛想說聲謝謝，又想起上輩子藍湛最討厭自己說的，就是這兩個字。

「藍湛。」

「嗯。」

「幸好有你。」

江澄的狀態比江叔叔他們要好很多，只是些皮外傷，有藍家的靈藥仙丹已經好了七七八八，撫上手腕，脈搏穩健，靈力充沛，想來換的金丹也一切皆好，體內還留有靈曲溫潤的痕跡，忽的想起剛剛藍曦臣是從江澄房間的方向過來，魏無羨點點頭。這次可是欠了他們藍家好大一個人情了，他魏無羨可以以身相許，就不知道江澄可怎麼還了。

「江澄，我剛看了江叔叔和虞夫人，兩位的傷已經好了許多了。」

「倒是你，就這點小傷，怎的還不醒。」

「我被人從懸崖上扔了下去，現如今都活蹦亂跳的了，你還真是處處比我差一截呢。」

「你要是再不起，我就在這雲深不知處外刻家規的地方，刻上個[江晚吟到此一游]。到時候那個藍老頭兒不得讓你抄個千百遍的藍氏家規。」

「唔…」

這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極小的嗚咽聲，魏無羨馬上止了話頭，蹲下身子趴在床榻邊，一隻手輕輕推著江澄。

「江澄？江澄！」

江澄只覺得自己脫離了夢境之後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他向四處走，但是永遠也走不到頭。不知過了多久，自己聽到了蕭聲，那蕭聲讓自己逐漸浮躁的心漸漸穩定下來。如同掉入冰窟窿般的身體也逐漸暖和起來，又過了段時間，他似乎聽到了魏無羨的聲音，剛開始說得什麼都不真著，後來時遠時近，聽到了『江叔叔和虞夫人』又聽到了『懸崖』『比我差一截』最後聽到什麼抄藍氏家規，這才猛然一個激靈，原本黑暗的周圍亮了起來，恍恍惚惚睜開眼，面前就是那個吵醒自己的罪魁禍首。

「魏無羨，你吵死了…」

魏無羨驚喜得睜大了雙眼，手上控制不住得在江澄胸口捶了下，結果正好扯動了江澄肩膀的傷口。

「嘶…魏無羨，你！」

「哎哎哎，對不住對不住，我太激動了。江澄，你小子可算是醒了！好啊，聽到要抄藍氏家規就趕緊醒了，回頭我告訴澤蕪君，看他還放不放你進這雲深不知處。」

「哼，這雲深不知處的家規就是為了你修撰的。」

江澄撐起身子，看著身邊一襲黑衣，紅髮凌散的魏無羨，這副模樣，就是當年他跟藍忘機一路追殺溫晁後與消失三個月的魏無羨相見時對方的打扮。視線向下，看到了對方別在腰間通體烏黑的鬼笛陳情，眉頭微蹙，冷哼一聲。

「哼，你這什麼打扮。」